抱着熟睡的瑟薇娅回到王宫私人区域，刚轻轻打开门，就听到楼下传来雅努斯轻快的声音：“欢迎回——唔？！”
她大概是听到了动静从餐厅跑出来，话说到一半，就看到我怀里睡得正香的瑟薇娅，立刻把剩下的字咽了回去，还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然后让开了一条路方便我送瑟薇娅到卧室。
我把瑟薇娅小心地放在床上，盖好被子，看着她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然后陷入更深的睡眠，这才轻轻带上门下楼。
餐厅里，温暖的灯光下，雅努斯和艾菲儿已经坐在桌边。
饭菜的香气弥漫，艾菲儿正小口喝着汤，碧绿的眼眸平静地看过来。
“欢迎回来，爸爸。”
我拉开椅子坐下，雅努斯随即开始提问。
“去干嘛了呀？能把瑟薇娅累成这样。”
“看音乐剧。”我接过艾菲儿盛好的汤，“《猫》。演了两个多小时，她撑到最后还是睡着了。”
“《猫》啊……”雅努斯也坐下了，理解地点点头，“好像是部很长的剧呢。也好，这几个月忙忙碌碌的，都没好好陪她。是该补偿一下。”
她说着，把一盘烤肉推到我面前，“来，爸爸先吃，今天辛苦啦——陪孕妇看剧也是很耗神的。”
“你们今天怎么样？”我问。
“就那样呗。”雅努斯拿起叉子，“文件，会议。” 她说着，钦佩地看了一眼艾菲儿，“说真的，艾菲儿，你动起来完全不像个孕妇，速度快得吓人。”
“简单的热身而已，还没晚上激烈呢。”说着，她又咬了一小口面包。完全没有注意到话题此时已经被转移到了奇怪的方向。
听到这里，雅努斯赶紧拉回不正经的话题：“对了，霍格，你大早上出门，是干嘛去了？神神秘秘的。”
“去了趟海拉海姆，见了个老朋友。”
完了，说漏嘴了。
“海拉海姆？”雅努斯咀嚼的动作停了一下，“就是……死者待的那个地方？”
“就是那儿。没错。”
雅努斯沉默了几秒，蓝眼睛里的光微微晃动，她放下叉子，声音变得有些小心翼翼：“那……我的母亲，维尔达……她，是不是也有可能……在那里？”
我拿着勺子的手顿了一下。
就是这极其细微的迟疑，没能逃过雅努斯的眼睛。
她立刻坐直了身体，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你有事瞒着我，霍格。”
她的语气带着不容糊弄的坚持，“老实交代，你到底是去干嘛了？别跟我说只是见‘老朋友’！”
这下糊弄不过去了。
我叹了口气：“告诉你也可以。但首先，你得保证，不要情绪激动。你现在不是一个人。”
雅努斯立刻举起一只手，表情严肃：“我保证！我以鸢尾女王的名义保证，我会控制好情绪！快说！”
我看着她，缓缓开口：“那天，我看到你在画廊，对着你母亲的画像说话。”
雅努斯的脸上掠过一丝被撞破的羞赧，但没打断我。
“但画像听不见。”我继续道，“所以，我想着，干脆去一趟海拉海姆，替你把话带到。就这么简单。”
雅努斯愣住了，眼睛慢慢睁大，嘴唇动了动，好半天才发出声音：“母亲……在海拉海姆？”
“对。”我点头，“只要是被记得的逝者，灵魂便会停留在那里。据加姆说，应该是这样。”
“加姆又是谁？”
“一条狗。”我言简意赅，“以前看门的，现在管点事。你母亲在那里过得很好，状态很平静，所以你不用急着……”
“我能见到她吗？！”雅努斯脱口而出，身体前倾，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渴望和激动。
但话一出口，她立刻想起自己的承诺和身孕，赶紧深吸几口气，用手抚了抚胸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只是眼神依旧灼热地望着我，“我是说……霍格，我还能……见到母亲？真的吗？”
“能。”我肯定地回答，“但不是现在。海拉海姆的气息对胎儿不好，你现在绝对不能去。等孩子平安生下来，之后我会找机会，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带你去。”
雅努斯用力点头，手指紧紧攥着桌布，指节有些发白，显然在极力平复翻涌的心潮。
“我明白，我明白……孩子要紧。”她喃喃着，又急切地看向我，“那……母亲她，说了什么没有？她听到我的话了吗？”
我看着她急切又努力克制的样子，忽然起了点别的心思。
我放下餐具，绕到她身后。
“没说什么特别的话。”我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轻轻解开了她为了方便做事而简单束起的蓝色长发。
“诶？霍格你干什……”
我没有回答，只是凭着记忆里维尔达那轻柔却精准的动作，手指穿梭在她丝滑的发间，分成几股，交错，缠绕，收紧……一个精巧的、与她平日风格迥异、却异常优雅别致的发辫，在我手中逐渐成型。
整个过程很快，当我收回手时，雅努斯还处于懵懂状态。
雅努斯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脑后那个陌生的发髻，触感扎实而精巧。她先是困惑，随即，某种深埋的记忆被猛然触动。
她的身体微微一震，猛地转过头，蓝眼睛里瞬间盈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接着是狂喜，最后化为氤氲的水汽。
“这、这是……”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母亲……母亲编的……只有她会……我小时候怎么学都学不会的那个……”
她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下来，但嘴角却是向上扬起的，那是一种混合了巨大幸福与深切思念的笑容。
她不需要再问任何问题了，这个发型，就是无可辩驳的证据。
“真、真的……你真的见到母亲了……她还记得……她还……”雅努斯语无伦次，又想哭又想笑。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递过去一张餐巾。
“好了，不是答应我不激动吗？”
雅努斯接过餐巾，胡乱擦着脸，用力点头，哽咽着说：“我、我只是太高兴了……霍格，谢谢你……真的……”
她平复了好一会儿，才摸着那个发辫，有些不好意思又充满期待地说：“我……我现在也是妈妈了……说不定，现在就能学会了呢？你……你能教我吗？我想学。”
我坐回座位，看了看她，又瞥了一眼旁边安静看戏的艾菲儿，随口道：“晚点吧。等会儿拿艾菲儿的头发给你示范，她的头发够长，好编。”
“正好，我也挺中意这款‘人妻发型’呢。”艾菲儿故意捋了捋自己的金色长发，然后看着雅努斯。
雅努斯的脸瞬间又红了，这次是羞恼：“艾菲儿！怎么什么话到你嘴里就、就变味了！”
她当然知道“人妻”指的是什么，尤其是在她们三人都已怀孕的当下。
艾菲儿微微歪头，金色发丝滑过肩头，碧眸里闪烁着清澈却“无辜”的光芒：“变味了吗？我还以为我只是陈述客观需求呢。毕竟，身份转变，外在形象适当调整以符合新的社会角色与自我认知，是合理的。还是说……”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雅努斯脑后的发辫上，“是某位公主殿下，心里明明总是对某些事情想要得不行，却又偏要故作矜持，脑子里乱糟糟的，才觉得我的话‘变味’了？”
她说完，最后将问题轻飘飘地抛给了我，嘴角那抹弧度加深了些许：“是不是这样呢，爸爸？”
火力瞬间转移。雅努斯也立刻把灼灼的目光投向我。
此时支持艾菲儿等于被雅努斯打成臊子。这种时候，明智的小朋友都知道该怎么做。
“我？”
我目光在两位即将升级为母亲、却依然能为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交锋”起来的公主脸上扫过，做出一个毫无破绽的、懒洋洋的笑容。
“我不发表意见。你们讨论，我呢……我只负责为你们提供‘情绪价值’。我先回去看瑟薇娅了。”
我离开了餐厅，没有理会里面传出来的“精灵驱逐术！”。
反正最后我都是充当灭火器的角色，只不过是谁先用谁后用的关系罢了。
毕竟，最终的受害者往往连反抗的权利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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