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屯里已经能听见零星的鞭炮声了。赵卫国坐在加工坊的办公室里,面前摊着三个账本——加工坊的、收购点的、家里总账的。张小梅坐在他对面,手里拿着算盘,指尖飞快地拨动着,算盘珠子发出清脆的“噼啪”声。
窗外飘着细雪,工人们已经放假了,厂房里静悄悄的,只有炉子里煤块燃烧的“噼啪”声。黑豹趴在炉子边,耳朵偶尔动一下,听着外头的动静。
“算出来了。”张小梅停下手指,抬起头,“加工坊今年净利八千六百四十二块三毛。收购点那边,刨去成本和人工,挣了一千八百零五块。家里卖大豆、苞米、兔子,加上人参预付款……总共两千一百二十块。”
她顿了顿,报出总数:“今年咱家总共收入……一万两千五百六十七块三毛。”
赵卫国点点头,这个数字跟他心里估算的差不多。他从抽屉里拿出信用社的存折,翻开。上面的数字已经变成了一万四千八百二十二块——这是三年来的全部积蓄。
“开销呢?”他问。
张小梅翻到另一页:“最大头是加工坊扩建和设备,花了三千二。参田投入,包括肥料、人工、搭棚,一千五百多。家里盖房贷款还了八百,还剩两千四的尾款。日常开销、工人工资、收购山货的流动资金……加起来四千出头。”
她合上账本:“算下来,咱家现在能动用的活钱,有九千左右。剩下的在存货、固定资产和应收账款里。”
九千块。在1985年的靠山屯,这是个天文数字。屯里绝大多数人家,全年的收入也不过三五百块。
赵卫国拿起存折,看着上面的数字,心里却异常平静。他知道,这钱看着多,可要干的事儿更多。
开春加工坊要再扩两间厂房,添一套炒货设备,少说得两千;参田明年起参,得预备人工和加工费用;合作社要启动,需要周转资金;还有常老板说的北京房子……
哪一样都要钱。
“小梅,你说这钱咋安排?”赵卫国把问题抛给妻子。
张小梅想了想,说:“俺觉得,眼前最要紧的是三件事:一是加工坊扩产,订单越来越多,产能跟不上不行。二是参田起参,这是大事儿,不能出岔子。三是合作社,开春就得张罗,得留出启动资金。”
她顿了顿,又说:“至于北京房子……俺不懂。可俺信你,你要觉得该买,咱就攒钱买。但得排在后面,先把眼前的事儿办踏实了。”
这话说得在理。赵卫国心里也是这么想的。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北京的房子是长远投资,可眼前的发展才是根基。
“这样。”他拿过一张纸,写下分配方案:
“加工坊扩产,预留两千五。
参田起参与加工,预留一千。
合作社启动资金,预留一千五。
家庭备用金,留一千。
剩下的三千……”他顿了顿,“存着,等时机。”
“等啥时机?”张小梅问。
“等北京那边的信儿。”赵卫国说,“常老板下个月还来,到时候看情况。要是真有合适的房子,价钱也合适,咱就考虑。要是没有,这钱就投到别处——比如建个小榨油坊,或者扩大养殖规模。”
张小梅点点头:“这样稳妥。”
正说着,外头传来敲门声。黑豹“呼”地站起来,低吼了一声。赵卫国起身开门,是孙大爷和李铁柱来了。
“算账呢?”孙大爷抖了抖身上的雪,走进来,“今年收成咋样?”
赵卫国把账本递过去。孙大爷戴上老花镜,仔细看了半天,咂咂嘴:“好家伙,一万多!你小子,真成咱屯的财神爷了。”
李铁柱也凑过来看,眼睛瞪得溜圆:“我的妈呀……这得买多少东西?”
“钱不是用来买的。”赵卫国让他们坐下,“是用来生钱的。大爷,铁柱,开春合作社的事儿,得抓紧了。咱得让屯里人看见,跟着咱干,能挣钱。”
孙大爷摘下眼镜,沉吟道:“这事儿我想了。开春第一件事,是组织人看你家起参。眼见为实,让他们看见一亩参能卖多少钱。第二件事,是把章程定明白——咋入股,咋分红,咋管理。第三件事,是技术培训,不是谁都会种参。”
“您老想得周全。”赵卫国说,“这样,过了正月十五,咱就开社员大会。先把愿意干的人组织起来,统一培训。种子、技术咱提供,他们出地出力。三年后参起了,按合同收购,利润分成。”
李铁柱搓着手:“卫国哥,俺家那五亩山地,能种参不?”
“得看土质。”赵卫国说,“开春我带你去看。能种最好,不能种可以种天麻、五味子,或者搞林下养殖。总之,得找到适合的路子。”
孙大爷点头:“对,不能一窝蜂都种参。得因地制宜。”
又聊了一会儿,孙大爷和李铁柱走了。赵卫国送他们到门口,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雪夜里。黑豹跟出来,蹲在他脚边。
雪还在下,不大,细碎的,在夜色里像是撒了一层盐。加工坊的招牌在雪中隐约可见,“靠山屯山货加工厂”几个字,已经有些褪色了。开春得重新刷漆,赵卫国想。
回到屋里,张小梅已经把账本收好了。炉子上的水壶开了,她沏了两杯茶。两人坐在炉边,静静地喝着。
“过了年,你就二十三了。”张小梅忽然说。
赵卫国一愣,随即笑了:“是啊,真快。”重生回来时十八,一晃眼五年了。这五年,他改变了家庭的命运,带着屯里人走出了一条新路。可他知道,这才刚开始。
“往后……你想干到啥样?”张小梅问。
赵卫国看着炉火,慢慢说:“我想把‘靠山屯’的牌子,打到全国去。让全国人民都知道,长白山脚下有个靠山屯,那里的山货最好。我还想在省城开专卖店,在北京买房子,将来让孩子去北京上学……”
他说着,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透着坚定:“但这些都得一步一步来。眼下最要紧的,是把加工坊做大,把合作社办好,把参种好。有了这些根基,才能想更远的事儿。”
张小梅看着他,眼里满是信任:“俺信你能成。”
炉火映着她的脸,温暖而柔和。赵卫国握住她的手:“有你帮我,一定能成。”
夜深了,雪停了。赵卫国锁好加工坊的门,带着张小梅和黑豹回家。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深深浅浅。月光很好,把整个屯子照得一片银白。
家家户户的窗户都透着光,有的还在忙年,有的已经睡了。偶尔传来孩子的笑声,或者大人的说话声。这就是靠山屯的腊月,忙碌、喜庆、充满希望。
赵卫国站在家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加工坊、参田、养兔场、未来的合作社……这些就像一颗颗种子,已经埋下了。而他手中的资金,就是浇灌这些种子的雨水。
等开春,雪化了,种子就会发芽,生长,开花,结果。
而他要做的,就是积蓄力量,等待时机。时机到了,就果断出手,不管是扩大生产,还是投资房产。
这就是重生者的优势——知道方向,懂得等待,善于积累。
黑豹用鼻子碰了碰他的手,像是在催他进屋。赵卫国笑了,推开门。
屋里,炉火正旺。父母已经睡了,弟妹的房间里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这个家,就是他一切奋斗的起点和归宿。
而他的力量,就来自这里。为了这个家,为了这个屯子,他会积蓄更多的力量,等待更好的时机,走向更远的未来。
这个冬天,赵卫国最真实的想法。简单,朴实,但充满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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