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县的春天，比京城来得更早些。河岸的柳树已抽出嫩绿的新芽，田里的麦苗一片青翠。苏文穿着一身半旧的官袍，正蹲在田埂上，与几个老农一起查看新修水渠的过水情况。他捻起一撮被水流浸润的泥土，仔细感受着湿度，又伸手比划着水渠的宽度和深度，与手中那份由他亲自绘制、标注详细的图纸反复对照。
“大人，按您这法子修的渠，水流又急又稳，往年这时候总淹的那片低洼地，今年一点事没有！”一个满脸沟壑的老农咧着嘴，露出稀疏的牙齿，由衷地赞道。
苏文微微一笑，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有用就好。李老伯，这渠壁还得再夯实些，等夏汛来了才万无一失。”他站起身，目光扫过这片因为他推行“桃源模式”而焕发出勃勃生机的土地，心中充满了踏实感。
这时，县丞气喘吁吁地从小路上跑来，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急切：“大人！大人！快回衙！京城来的天使到了！是……是升迁的旨意！”
苏文微微一怔，旋即敛容，对几位老农颔首示意，便随着县丞快步返回县衙。衙门前，早已净街洒扫，香案高设。一位面容肃穆的传旨宦官手持黄绫圣旨，朗声宣读：
“……兹有青川知县苏文，勤政爱民，政绩卓着。劝课农桑，仓廪丰实；兴修水利，泽被乡里；减免苛杂，民力得舒；开办义学，教化有功……特擢升为卢安府知府，即日赴任，钦此！”
“臣，苏文，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苏文压下心中的波澜，郑重叩首接旨。卢安府，下辖五县，虽非最富庶之地，却也是通衢要冲，民生繁复。这无疑是一个更广阔、也更具挑战的舞台。
消息如同春风，瞬间传遍了青川县城。闻讯赶来的百姓将县衙外围得水泄不通，许多受过苏文恩惠的乡民，尤其是那些因他减免杂税而得以喘息、因孩子上了义学而看到希望的人家，更是激动不已。
“苏青天要走了？”
“苏大人是高升了！是好事！”
“大人，您走了，咱们青川可怎么办啊……”
“苏大人，这是俺家老母鸡下的蛋，您带着路上吃……”
“这是俺娘亲手纳的鞋底，您别嫌弃……”
百姓们七嘴八舌，有的道贺，有的不舍，更有许多人将自家产的鸡蛋、蔬菜、粗布鞋袜等物，不由分说地往衙役手里塞，想要送给这位他们真心爱戴的父母官。场面一时有些混乱，却充满了最质朴真挚的情感。
苏文看着这一幕，眼眶微微发热。他登上县衙前的台阶，对着黑压压的人群，深深一揖。
“各位乡亲父老！”他的声音清朗，带着不易察觉的动容，“苏文在青川三年，全赖诸位鼎力支持，方能稍有作为。今日蒙圣上恩典，调任他处，心中亦是不舍。然，皇命在身，不敢有违。青川各项新政，已有章法，继任者亦会萧规曹随，诸位不必忧心。望诸位谨记村规乡约，勤勉耕作，送子弟入学，使青川日益富足安康！苏文，在此拜别！”
他再次深深一揖。人群中响起一片唏嘘和不舍的告别声。
交割印信、整理行装，忙碌了数日。临行前夜，苏文在灯下给家人写信。先是向父母报了平安和升迁之喜，让他们勿念。接着，他特意给姐姐苏甜写了一封更长的信。
“阿姐见字如面……弟蒙圣恩，擢升卢安知府，不日赴任。青川三年，幸不辱命，然深知此乃起步。卢安地广事繁，弟必当如履薄冰，勤勉任事，推广‘桃源’之利，惠及更多百姓……闻阿姐身怀六甲，弟欣喜万分，唯恨公务缠身，不能亲往探望。万望阿姐善自珍重，勿过劳神。随信附上卢安特产蜜枣二斤，聊表心意。弟在任上，一切安好，勿念。另，阿姐前次所赠药囊，已分发衙中属吏，颇见效验，多谢阿姐……”
他放下笔，将信纸吹干折好。窗外，是青川县的万家灯火，这片他倾注了心血的土地。而前方，是卢安府，一个更大的战场，等待着他去施展抱负，实践他经世济民的理想。
马车驶出青川县城门时，仍有不少百姓自发聚集在道路两旁相送。苏文掀开车帘，回望那熟悉的城墙和无数挥动的手臂，心中充满了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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