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潜行，黑风异兆
清晨，天光未亮。
云清峰后山一处隐蔽的崖坪上，数道身影悄无声息地汇聚。
叶凡一袭简单的青色劲装，气息内敛，眸光沉静。凌清雪站在他身侧，白衣胜雪，背负古剑，清冷的面容在熹微晨光中宛如冰雕。独孤言臣依旧是那副慵懒不羁的模样，黑袍随意披着，但眼神深处偶尔掠过的精光，显露出其不凡。徐良则是一身不起眼的灰袍，气息圆融，如同山间老石。
“此行目标，宁灵国西境铁壁关。”叶凡目光扫过众人，声音不高却清晰，“首要任务，接应二师兄、八师兄与五师姐，确保他们安全。其次，查明黑风谷异常，探查黑煞教布置。若遇敌，以探查与自保为先，尽量避免打草惊蛇。”
“叶小子放心，老夫省得。”独孤言臣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对付这些藏头露尾的魍魉，老夫有的是办法。”
凌清雪微微点头，惜字如金：“剑随心动。”
徐良拱手：“叶公子放心，老朽定当竭尽所能。”
“出发。”叶凡不再多言，袖袍一挥，一件巴掌大小、状如羽毛的淡青色飞梭出现在掌心。此物名为“青冥梭”，是他从贡献堂兑换的一件上品飞行法器，不仅速度极快，更有极强的隐匿之能，最适合隐秘长途赶路。
他注入真元，青冥梭迎风便长，化作三丈长短，通体流转着淡青色的灵光，将周围光线微微扭曲，若不仔细探查，几乎与天色融为一体。
四人登梭。叶凡操控飞梭，化作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淡青流光，悄无声息地穿破云层，朝着宁国方向疾驰而去。
梭内空间不大，但足够四人安坐。飞梭外部有隐匿阵法，内部则相对平稳。
“叶公子，这是老朽昨夜根据二爷传回的信息，结合宁国旧图，重新标注的铁壁关周边地形与疑似异常点。”徐良取出一枚玉简，递给叶凡。
叶凡接过，神识沉入。玉简内是一幅精细的地图，铁壁关位于宁国西部天险“断龙峡”出口，两侧崇山峻岭，易守难攻。而在其西北方向百里处，便是二师兄提到的“黑风谷”。地图上，徐良用红点标记了几处可疑区域：黑风谷谷口、谷中一处废弃矿洞、还有谷底一处终年不散的毒瘴潭。
“这黑风谷，百年前曾是一处小型灵石矿脉所在，后来矿脉枯竭，矿洞废弃，渐渐人迹罕至。”徐良解说道，“因谷地特殊，常年有阴风呼啸，故得名‘黑风’。近些年，有零星传闻说谷中夜间常有鬼哭之声，但大多被当做山野怪谈。如今看来，恐怕黑煞教早已暗中经营此地。”
“阴风呼啸，鬼哭之声……”独孤言臣摸了摸下巴，“听起来像是聚阴养煞之地。若再布以邪阵，确实能干扰地脉，汇聚阴气，形成天然屏障。他们选在此处，倒是个好地方。
“五师姐感应到的血脉呼唤，来自谷中何处？”叶凡问。
徐良摇头：“二爷传讯中未详说，只说接近黑风谷范围后，念姑娘便心神不宁，血脉隐隐躁动，似有指引指向谷内深处。但为免打草惊蛇，他们未敢深入探查。”
凌清雪忽然开口：“隐星命格，天机遮蔽。若真与上古某处禁地或传承有关，其感应往往源于血脉本源，非外力可完全屏蔽。念师姐的感应，恐怕就是关键线索。”
叶凡点头，心中忧虑更甚。五师姐的感应越是明确，说明她与黑煞教目标关联越深，危险也就越大。
“全速赶路，最快何时能到？”叶凡看向徐良。
“青冥梭速度极快，且我们走的是高空隐秘路线，避开主要修士往来区域。估摸一日夜便可抵达铁壁关外围。”徐良估算道。
“好。”叶凡盘膝坐下，“轮流操控飞梭，保持隐匿与速度。途中若遇异常，立刻示警。”
众人皆无异议。叶凡将操控权暂时交给徐良，自己则闭目调息，同时分出一缕心神，继续参悟《虚空遁影术》与轮回镜碎片的微妙联系。
路途漫漫，高空之上云海翻腾，下方山河飞速后退。
约莫过了六个时辰，日头西斜之时，一直闭目养神的独孤言臣忽然睁开眼，低声道：“有东西跟着我们。”
叶凡等人立刻警觉。神识悄然外放，但并未察觉到明显的追踪气息或灵力波动。
“不是活物，也不是寻常神识标记。”独孤言臣眼中闪过一丝幽光，“是一种很隐晦的‘怨念丝线’，若非老夫对负面气息敏感，也难察觉。此物无形无质，依附于生气之上，能远距离模糊感应方位，是魔道中一种颇为阴损的追踪手段。”
叶凡心头一凛：“何时被种下的？”
“应该就在我们离开大荒宗范围不久。”独孤言臣冷笑，“看来我们一出山门，就被某些‘眼睛’盯上了。手段挺高明，差点连老夫都瞒过去了。”
“能清除吗？”凌清雪问，手已按上剑柄。
“简单。”独孤言臣伸出右手，五指虚握，一缕极淡的灰黑色雾气从他掌心渗出，仿佛有生命般在空中蜿蜒游动，很快捕捉到几根几乎看不见的、连接在飞梭外部光罩上的透明丝线。他轻轻一捻，那些丝线便无声断裂，消散于无形。
“好了。”独孤言臣拍拍手，“下种之人此刻应该已经失去对我们的感应。不过，打草惊蛇是免不了了。对方既然能用出这等手段，恐怕对我们的动向早有预料。”
叶凡神色凝重。看来黑煞教，或者说归一派的触角，比想象的伸得更长。大荒宗附近，恐怕也不干净。
“加快速度，改变一次路线。”叶凡果断道。徐良立刻调整方向，青冥梭划出一道弧线，偏离了原定的直线路径，绕了一个小弯。
接下来的路程，众人更加警惕，但再无异常出现。
一夜疾驰。
第二日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青冥梭悄然降低了高度，穿行在崇山峻岭的阴影中。
前方，一片巍峨的黑色山脉轮廓在夜色中显现，如同一条匍匐的巨龙。山脉中部，一道巨大的峡谷裂口，两侧是陡峭的悬崖，隐约可见关墙的轮廓和零星的灯火——那里便是铁壁关。
而在铁壁关西北方向，一片地势更低、被浓郁黑雾笼罩的山谷，即便在黑暗中，也显得格外阴森死寂。谷中不时有诡异的旋风卷起，发出呜咽般的风声，如同百鬼夜哭。
黑风谷。
“到了。”叶凡示意徐良将飞梭停在一处远离关隘和山谷的隐秘山坳中。四人收敛气息，悄然落地。
山风凛冽，带着远方战场特有的淡淡血腥和焦土气息，更混杂着一股从黑风谷方向飘来的、令人心神不宁的阴寒。
叶凡取出了泽仁留下的联络玉符，注入真元。玉符微微发热，传来回应。
片刻后，三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侧方的密林中闪出，正是丁泽仁、方一和念灵儿。
“小九！”丁泽仁见到叶凡，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上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们可算来了！”
方一依旧是一副瘦弱少年模样，但眼神明亮，见到叶凡等人，开心地咧嘴笑了。而念灵儿……
叶凡目光落在五师姐身上。多日不见，她清瘦了不少，原本温婉秀美的面容带着深深的疲惫，但一双眸子却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国仇家恨的火焰，更有一丝难以掩饰的……不安与躁动。她的气息有些不稳，似乎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被唤醒。
“五师姐。”叶凡轻声唤道。
念灵儿勉强笑了笑：“小九，麻烦你们了。”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情况如何？”叶凡直接问道。
丁泽仁脸色沉了下来：“很糟。铁壁关内，至少有三位守将副尉被确认种下魔种，普通士卒中被渗透的更不知有多少。关内粮草只够维持七日，军心涣散。更麻烦的是，黑风谷方向的阴气这几日暴涨，我们暗中抓了一个试图潜入关内传递消息的黑煞教外围教徒，搜魂得知，谷内的‘引星阵’似乎已经启动，就在今夜子时，将会达到一个峰值。”
“引星阵？”叶凡看向独孤言臣。
独孤言臣皱眉：“引星阵……上古邪阵，以特殊地势与阵法引动周天星辰中的‘阴煞星力’，通常用于唤醒或接引某些沉睡的阴邪之物，或者……强行牵引与星辰相关的特殊命格或宝物。子时阴气最重，确是此阵发动的良机。”
念灵儿身体微微一颤，下意识地按住胸口。
“五师姐，你的感应……”叶凡问。
“越来越强了。”念灵儿声音有些发颤，指向黑风谷深处，“就在那里，谷底……有什么东西在呼唤我，很急切，很……悲伤。但同时也让我很不安，仿佛一旦靠近，就会失去自我。”
叶凡与独孤言臣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必须阻止他们，至少在子时之前，弄清楚谷内到底有什么，破坏引星阵。”叶凡决断道，“二师兄，八师兄，你们和五师姐留在此处接应，隐匿好。我和凌师姐、独孤前辈、徐老潜入黑风谷探查。”
“不行！”念灵儿却突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必须去。那呼唤……只有我能最清晰地感知源头。而且，我有预感，若我不去，你们可能会遭遇更大的危险。有些东西，或许只有宁国皇室血脉，才能触发或平息。”
“五师妹，太危险了！”丁泽仁急道。
“二师兄，我的国家正在被邪祟践踏，我的子民正在被屠戮。有些责任，我必须承担。”念灵儿语气坚定，“而且，有小九和诸位在，我相信你们能护住我。”
叶凡看着念灵儿眼中不容置疑的决意，知道无法劝阻。他沉吟片刻，点头：“好。但五师姐必须跟紧我，一旦情况不对，立刻撤离。”
他看向众人：“凌师姐、独孤前辈与我一同护住五师姐，徐老擅长隐匿与阵法，在外围策应，监视谷口动静，若有异动，立刻传讯。二师兄、八师兄，你们守住这处退路，若有追兵，设法阻截。”
安排妥当，众人不再耽搁。此时，距离子时，已不足三个时辰。
叶凡施展《虚空遁影术》，身形变得飘忽不定，气息几乎完全融入夜色。凌清雪剑意内敛，如影随形。独孤言臣则化作一缕若有若无的黑烟。念灵儿被叶凡以一道混沌之气笼罩，遮掩气息。徐良则悄然后退，消失在树林阴影中。
四人如同四道幽灵，悄无声息地朝着那片被黑雾笼罩的死寂山谷潜行而去。
越靠近黑风谷，那股阴寒死寂的气息就越发浓重。谷口的黑雾仿佛有生命般缓缓蠕动，隐约可见其中扭曲的枯树和嶙峋怪石。呜咽的风声越来越大，如同无数冤魂在哭嚎。
叶凡眼中轮回镜虚影微微一闪，看向那黑雾。在他眼中，黑雾的本质显现——那是浓郁到极点的阴煞之气，混合着生灵枉死的怨念，更有一道道暗红色的诡异符文在其中隐现，构成了一座庞大邪阵的外围屏障。
“阵法已全力运转，但核心在谷底。”独孤言臣传音道，“小心，这黑雾有侵蚀神识、迷惑心神之效。”
叶凡点头，内世界轮回镜碎片微微震动，散发出一圈无形的净化波动，将靠近的阴煞怨念悄然驱散。他带着念灵儿，当先一步，踏入了那片翻涌的黑雾之中。
视线顿时昏暗，耳边鬼哭之声大作，无数幻象企图钻入脑海。但叶凡轮回之力护体，灵台清明。凌清雪剑心通明，亦不受影响。独孤言臣更是如鱼得水。
念灵儿脸色有些发白，但眼神依旧坚定。她体内的血脉，在此刻沸腾般灼热起来，指引着她，朝着山谷最深处，那最黑暗、最危险的地方，一步步走去。
黑风谷内，危机四伏。而子时的脚步，正随着愈发凄厉的风声，悄然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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