洺州城内,原刘黑闼的王府之中,气氛却与外面截然不同。
这座昔日刘黑闼处理军务、会客议事的地方,如今已换了主人。门前的旗帜早已撤下,换上了李家军的旗号。府内的庭院依旧雅致,只是少了几分往日的喧嚣,多了几分肃杀。
正厅之中,灯火通明。
李建成端坐主位,身披银甲,脸上还带着连日征战的疲惫,却难掩眉宇间的英气与沉稳。
左手一侧,坐着李元吉。他今日难得没有嬉皮笑脸,而是换上了一身戎装,目光不时扫过厅中众人,显得有些兴奋,又有些按捺不住的躁动。
右手一侧,则是徐茂公。他一身青衫,羽扇轻摇,神情淡然,仿佛刚从一场棋局中抽身出来,而不是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大战。
下方两侧,依次坐着罗成、秦琼、雄阔海等人。罗成白袍银甲,面容冷峻,腰间佩剑尚未出鞘,却仍给人一种锋芒毕露之感;秦琼则一身金甲,面容沉稳,目光深邃,仿佛在思索着什么;雄阔海一身玄铁重甲,重甲下隐约可见结实的肌肉。
厅内气氛肃穆,却并不压抑。
李建成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沉声道:“此次攻破洺州,各位功不可没。”
他顿了顿,声音中带着一丝沉重:“只是,我军为了拿下这座城,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伤亡两万多人。”
厅内众人闻言,皆沉默下来。
他们都清楚,这两万人,并非冰冷的数字,而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许多人与他们并肩作战、同袍同食,如今却已长眠于洺州城下。
秦琼缓缓起身,拱手道:“大公子,将士们为李家捐躯,死得其所。只是,日后若能少一些这样的血战,多一些不战而屈人之兵,那便是天下之福。”
李建成点了点头:“秦将军说得是。我也不愿多造杀孽。只是刘黑闼此人,顽抗到底,若不一战,难以平定河北。”
徐茂公轻摇羽扇,接话道:“大公子,此次虽然折损两万人马,却也收编了不少洺州旧部。加上我们此次带来的人马,如今军中已有十三万之众。”
他说到“十三万”三字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李元吉忍不住插话:“十三万!有了这十三万兵马,别说一个河北,就算是两个河北加一起,我们也能去闯一闯!”
李建成看了他一眼,微微皱眉:“四弟,不可妄言。河北初定,根基未稳”,我们需要妥善安排好洺州的一切事物。
李元吉撇撇嘴,嘟囔道:“我不过是说说嘛。”
罗成淡淡开口:“四公子,战场之事,非同儿戏。十三万虽多,却也来之不易。若不珍惜,再多兵马,也填不满无底深渊。”
李元吉哼了一声,却没有反驳。
李建成继续道:“洺州既破,刘黑闼已死,河北的局势算是暂时稳定下来了。但城中百姓刚刚经历战火与洪水,人心未定,这几日,便劳烦各位多多辛苦。”
他看向秦琼:“秦将军。”
“末将在!”秦琼起身抱拳。
“你与罗成,率部在城中巡查,安抚百姓,严禁士兵扰民。若有敢擅自抢掠、欺凌百姓者,一律按军法从事,不得徇私。”
“末将领命!”
李建成又看向雄阔海:“雄将军。”
雄阔海“腾”地站起身来,大声道:“末将在!”
“你带一部人马,协助百姓重建房屋。洺州城的城墙、城门,也要尽快修补。”
“包在俺身上!”雄阔海拍着胸脯,“俺别的不会,搬砖抬木,这些粗活,最合俺胃口!”
众人忍不住笑了一声,厅内的沉重气氛稍稍缓和了一些。
李建成也露出一丝笑意,随即又收起,转向徐茂公:“军师。”
“在。”徐茂公拱手。
“城中政务,百姓安抚之事,还需军师多费心。粮草发放、户籍登记、赋税徭役,这些都要尽快理出个头绪来。”
徐茂公点头:“大公子放心,此事我已有安排。只是……”
他顿了顿,道:“河北之地,多年战乱,百姓困苦,若想真正安定,还需数年之功。大公子若有长远打算,当早做筹谋。”
李建成深以为然:“军师说得是。等洺州之事稍稍安定,我便修书一封,派人送往太原,请父王定夺下一步的方略。”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对了,单将军伤势如何?”
秦琼答道:“单将军后背中了三刀,虽未伤及肺腑,却也深可见骨。军医说,需静养一段时日,不可再动刀兵。”
李元吉脸上闪过一丝愧疚:“若非我一时冲动,单将军也不会……”
李建成看了他一眼,语气放缓:“此事,你心里有数便好。战场之上,谁都有冲动之时,只是你身为副统帅,更要学会遇事莫要冲动。”
李元吉低声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罗成淡淡道:“四公子,以后若再遇到这等事,可先与我们商量。单二哥为救你,险些丢了性命,你若真记在心里,日后便用行动补偿。”
李元吉抬眼看了罗成一眼,见他神色认真,不似讥讽,便点了点头:“好。”
李建成起身,走到厅中,目光再次扫过众人:“诸位,洺州一战,只是天下棋局中的一步。河北虽定,江淮、长安,依旧风云变幻。我们今日在这里所做的一切,不只是为了李家,更是为了天下百姓。”
他缓缓道:“我希望,有朝一日,当我们回望今日,不会为自己的选择感到后悔。”
众人皆起身抱拳,齐声应道:“我等愿随大公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建成满意地点头:“好。各自下去,依令行事吧。”
众人依次退出,正厅内,只剩下李建成与徐茂公两人。
徐茂公看着渐渐散去的人影,忽然笑道:“大公子,洺州已定,河北可安。只是,这天下的棋局,可不止河北一隅。”
李建成目光一凝:“军师是说——江淮?”
“正是。”徐茂公点头,“远在千里之外的消息,已经传来了。”
他从袖中取出一封折得整整齐齐的书信,递了过去:“这是从历阳传来的军报。”
李建成接过,展开一看,眉头微微皱起:“黄霸天率十万大军拿下了历阳?杜伏威已死?萧铣命手下大将王骁,率两千精骑,去历阳犒劳士卒?再有不到两日,便抵达历阳?”
徐茂公点头:“萧铣在江淮势力日盛,已隐隐有与我李家分庭抗礼之势。如今又拿下历阳,势力更是壮大不少。萧铣下一步棋,应该是攻打庐江与同安二郡,届时彻底掌控江淮一带。”
李建成沉默片刻,缓缓道:“历阳乃江淮要冲,没想到这么快就落入了萧铣的手中,这对我军日后南下,极为不利。”
李建成缓缓走到厅门口,推开半扇门,望向远处尚未散尽的烟尘。
“河北这边,好不容易才压下一个刘黑闼。”他低声道,“若江淮的萧铣再举兵北上,这天下,又要乱了。”
徐茂公走到他身旁,轻声道:“大公子,棋局已至中盘,谁也无法置身事外。我们能做的,便是尽快安定河北,整顿兵马,以待天时。”
李建成缓缓点头:“嗯。传令下去,洺州城内外,加紧清理与重建。同时,再派快马,将洺州大捷与江淮动向,一并送往太原,请父王定夺。”
“诺。”徐茂公拱手应道。
风吹过庭院,卷起地上尚未清扫干净的灰尘,也吹散了一些血腥。
洺州城内,重建的脚步,正在一点点向前。
而在千里之外的江淮,另一股势力,也正在悄然蓄势。
王骁率两千精骑,日夜兼程,直奔历阳;黄霸天在历阳城中,焦躁地等待着萧铣的下一步命令。
天下的目光,正从河北,缓缓移向江淮。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爱读书屋(m.aidushuwu.com)隋唐:家兄程咬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