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瑶眼眶红红地回到东宫为她准备的寝殿，一路上都低着头，心不在焉。
晚膳时，她也没什么胃口，只勉强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怎么了？看你晚膳没用多少，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谢承渊温和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
他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挥手让伺候的宫人都退下，走到她身边坐下，关切地看着她。
林星瑶摇了摇头，声音有些闷。
“没有，饭菜很好只是没什么胃口。”
谢承渊伸出手，轻轻将她颊边一缕散落的发丝捋到耳后，动作温柔，目光却深邃地注视着她微红的眼眶和略显苍白的脸色，轻声问道。
“今天……在御花园，见到二哥了？”
林星瑶身体微微一僵，没有否认，轻轻点了点头。
“不是答应过我，暂时不见他了吗？”
谢承渊的语气依旧温和，听不出什么责备，但指尖在她发丝间流连的动作却微微停顿了一下。
“只是……偶然遇到的。”
林星瑶低声解释，下意识地避开了他过于专注的视线，“我没想见他。”
“嗯。”
谢承渊轻轻应了一声，手指顺着她的发丝滑到肩膀，轻轻拍了拍。
“遇到了也好，把话说清楚，让他彻底死心。长痛不如短痛。”
林星瑶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道。
“他……他说……他要寻死。”
想起谢承霄那双绝望空洞的眼睛，她的心就像被针扎一样疼。
谢承渊闻言，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他放下茶杯，握住林星瑶有些冰凉的手，柔声安抚道。
“别担心，二哥只是一时冲动，说的气话罢了。他是靖王，身份尊贵，肩上担着责任，不会真的做傻事的。等时间长了，慢慢就会淡忘了。”
“真的……会忘吗？”
林星瑶抬起头，眼中带着迷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时间真的能冲淡这样浓烈的情感吗。
“会的。”
谢承渊肯定地点点头。
“瑶瑶，你要明白，他是靖王，享受了皇子的尊荣，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与西域和亲，关乎两国邦交，这不是儿戏。
若他执意抗旨，惹怒了父皇，坏了邦交，后果不堪设想。这不仅仅是儿女私情，更是国事。
总要有一个人做出牺牲……这本该是我的责任，如今阴差阳错落在了二哥肩上……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他轻轻叹了口气，将林星瑶的手握得更紧了些，语气带着一丝恳切。
“所以，瑶瑶，为了他好，也为了你自己好，以后……别再与他联系了。
你越是心软，越是与他牵扯不清，他就越是无法静下心来面对现实，只会让他更加痛苦，更容易做出不理智的事情。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林星瑶听着他条理清晰、句句在理的分析，心里乱糟糟的。
她知道谢承渊说得有道理，和亲是国事，抗旨是重罪，谢承霄身不由己可是，一想到谢承霄那副万念俱灰、甚至想要轻生的模样，她的心就痛得无法呼吸。
她只能茫然地点了点头，低声道：“我……我知道了。”
她忍不住想起以前，虽然谢承霄总是冷着脸，谢承渊温和有礼，兄弟俩偶尔还会为她斗嘴，但至少大家还能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还能看到彼此那样的日子，是不是再也回不去了。
想到这里，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失落。
“别想那么多了，时辰不早了，早点歇息吧。”
谢承渊见她神色黯然，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便不再多说，体贴地替她拢了拢衣襟。
“我还有些奏章要批阅，晚些再来看你。”
“嗯，殿下也别太劳累。”
林星瑶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谢承渊深深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走出寝殿，关上房门，谢承渊脸上的温和笑容渐渐淡去。
他独自一人走在回书房的长廊上，夜风吹拂，带来一丝凉意。
他回想起自己刚才对林星瑶说的那番话。
那些关于责任、关于牺牲、关于让她彻底远离谢承霄的话……
时间长了就会忘？为了他好？
谢承渊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苦笑。
谢承渊啊谢承渊，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虚伪、如此不择手段了？
他清楚地知道，谢承霄对林星瑶用情至深，绝不可能轻易放下。
所谓的“时间会冲淡一切”，不过是说来安慰瑶瑶、也是安慰自己的借口罢了。
而更让他心惊的是，他刚才那些话里，分明带着强烈的私心。
他是在利用瑶瑶的善良和担忧，是在刻意放大谢承霄抗旨的后果，是在不动声色地切断他们之间最后的联系。
我竟然……对瑶瑶说了那么过分的话……
我竟然……如此害怕她回到二哥身边……
一股强烈的自我厌恶感涌上心头。他扶住冰冷的廊柱，深吸了一口气。
我这是怎么了？
是因为顾怀瑾那未清的余毒还在影响我的心性吗？
还是说……这就是真实的我？
一个嫉妒成狂、内心阴暗的伪君子？
他发现自己竟然如此享受瑶瑶依赖他、留在他身边的感觉，甚至不惜用言语引导，让她对谢承霄产生愧疚和疏离。
这种强烈的占有欲和隐藏在温柔下的不择手段，让他感到陌生和恐惧。
可是……瑶瑶……我绝不能失去你……
他闭上眼，将翻涌的复杂情绪强行压下。
再睁开时，眼中已恢复了一贯的温润和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隐藏着怎样的波澜，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迈步向书房走去。
无论如何，现在陪在她身边的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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