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后的通道并不笔直。
它像是被某种不稳定意志强行撕开,墙壁的岩层结构混乱而粗糙,显然并非原本存在于这片地层中的空间。
沈砚走在最前方。
自从那具骸骨彻底崩解后,他体内的骨纹就进入了一种异常安静的状态——
不是稳定。
而是,被压制。
就像某种更高层级的存在,暂时收回了对他的持续扫描。
“它们在回避你。”婴在低声道。
“不是回避。”沈砚脚步未停,“是重新评估。”
这比被锁定更加危险。
通道尽头,光线逐渐变得明亮,却并非来自外界。
而是从空间本身渗透出来的灰白色辉光。
那是规则震荡后的余光。
他们走出通道时,眼前的景象让婴在罕见地停下了脚步。
这里不是遗迹。
也不是荒原。
而是一片被彻底“重写过”的区域。
地面上,古老的遗迹结构与现代废墟叠合在一起,年代错乱却真实共存;
天空中,云层缓慢流动,却在同一时间呈现出不同的昼夜亮度;
远处的山影,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仿佛正在不同版本的现实之间来回切换。
“规则重构区。”沈砚给出了判断。
“审阅之所崩塌的冲击波,在这里形成了分叉。”
婴在沉声道:“分叉成不止一条。”
沈砚点头。
这是他最不愿看到,却早有预料的结果。
当一种体系出现裂缝,世界就会开始寻找替代方案。
而“拒绝被记录”,显然被纳入了可行选项。
就在这时,前方废墟中,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不是一人。
而是多人,刻意压低气息的行动。
沈砚抬手,示意婴在停下。
他没有立刻展开感知,而是选择等待。
因为他察觉到,对方身上没有明显的规则标记。
这本身,就是异常。
几道身影从断裂的墙后走出。
他们的穿着极其普通,甚至有些陈旧,没有任何统一标识。
但每个人的眼神,都异常清醒。
不像末法时代常见的麻木幸存者。
为首之人停在安全距离外,主动抬起双手,表示没有敌意。
“我们没有记录标记。”那人开口,声音干哑,却镇定。
“至少……现在没有。”
婴在目光一凛,骨域本能绷紧。
沈砚却向前一步。
“你们是谁?”
那人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斟酌措辞。
“我们在找一个人。”他说。
“一个被记录系统,视为‘不稳定参考项’的人。”
沈砚眯起眼。
“然后?”
那人直视他,缓缓吐出一句话:
“然后,想知道——”
“第二条路,到底能不能走。”
空气在这一刻,变得异常安静。
沈砚终于确认了一件事。
世界的变化,已经快过了规则本身的反应。
而他,已经站在了这条新路径的最前端。
短暂的沉默,在废墟间拉得很长。
风穿过断裂的墙体,带起细碎的尘屑,却没有人轻举妄动。
沈砚的目光在这几人身上逐一扫过。
他们身上确实没有记录标记的回响,也没有承载残留的气息——
但这并不意味着安全。
相反,这意味着他们正处在规则视野的边缘。
“你们是怎么避开的?”沈砚直接问。
为首之人没有隐瞒。
“不是避开。”他说,“是切断。”
“在被正式记录之前,主动破坏自身的承载可能性。”
婴在瞳孔微缩。
这不是普通人能想到、也不一定能活下来的做法。
“代价呢?”她问。
那人沉默了一瞬。
“代价是——”
“随时可能被世界抛弃。”
他的话音刚落,身后一名年轻人忽然轻咳了一声,嘴角渗出血迹,却硬生生咽了回去。
身体结构不稳定。
他们显然付出了极大的生存代价。
沈砚看着他们,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这些人,并不是因为理念聚在一起。
而是被逼到同一个角落。
“你们知道拒绝被记录意味着什么吗?”沈砚问。
“知道。”为首之人回答得很快,“意味着无法被系统保护,也无法被修正。”
“死亡,将是真正的死亡。”
婴在下意识握紧了手。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在末法时代意味着什么。
沈砚点头。
“那你们还要找我?”
那人笑了一下,笑容疲惫却清醒。
“因为我们已经在走这条路了。”
“只是想确认——”
“前面不是悬崖。”
沈砚没有立刻回答。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规则重构区。
天空中,不同现实版本的交叠正在加速。
如果第二条路径被确认,世界将不可避免地走向分裂。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
而是存在逻辑上的分歧。
“你们有多少人?”沈砚问。
“目前能确认的,十三个。”那人回答,“散落在不同区域。”
“彼此之间无法长期接触,否则会被系统捕捉到共振。”
婴在冷声道:“你们这是在赌。”
“是。”那人坦然承认,“赌世界还没烂到只剩一条路。”
沈砚沉默了很久。
他知道,只要点头,这些人就会将他视为路径证明。
而这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规则不会立刻清除他们。
但会开始针对“第二条路径”本身。
“我不能给你们承诺。”沈砚最终开口。
“因为这条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能走多远。”
那人没有失望,反而松了一口气。
“这就够了。”他说。
“我们不是来求答案的。”
“只是想确认,有人已经走出了第一步。”
就在这时,沈砚体内那道灰白印记,忽然轻轻震动了一下。
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
他抬头,看向天空。
婴在立刻察觉到异常:“它们注意到了?”
“不是锁定。”沈砚低声道,“是……标注更新。”
这意味着,系统已经将“第二条路径”从个人异常,提升为群体风险项。
沈砚看向那几人。
“你们得离开这里。”他说,“越远越好。”
为首之人点头,没有争辩。
他们很清楚,现在的沈砚,已经是风暴中心。
临走前,那人忽然回头。
“如果有一天,这条路需要一个名字。”他说。
“你会让它叫什么?”
沈砚看着远方重叠的天空,语气平静而坚定:
“不是路。”
“是——选择。”
那几人消失在废墟深处。
婴在走到沈砚身旁,低声道:
“你已经站在对立面了。”
沈砚点头。
“从刻下名字那一刻起,就没有中立可言。”
他能感觉到,世界正在悄然调整权重。
第二条路径,已经被正式列入变量。
而接下来,规则不会再只是观察。
“它们会反击。”婴在说。
沈砚看着天空中缓慢分离的现实层。
“我知道。”
“但这一次,它们要面对的——”
“不是一个异常。”
“而是一种可能。”
废墟上空,云层骤然翻涌。
新的风暴,正在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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