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管事捧着一摞烫金的拜帖,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开了花。
“连镇国公夫人都递了话,说是想请娘子过府赏菊。”
程知意看都没看那些帖子一眼。
只是专心地绣着手里的小肚兜。
“都推了吧。”
“就说我要照顾王爷,分身乏术。”
“再说了,我一个侧室,哪里当得起她们这般抬举。”
赵管事有些可惜。
“娘子,这可是结交权贵的好机会啊。”
“往后您若是扶了正……”
“正是因为要扶正,才更要沉得住气。”
程知意咬断线头,将肚兜展开看了看。
上面绣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小老虎。
“如今王府正在风口浪尖上。”
“我若是这时候出去招摇,只会给王爷惹麻烦。”
“太后那边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肯定盯着呢。”
“我越是低调,越是安分。”
“太后才会越放心。”
她抬起头,目光清亮。
“至于那些人情往来。”
“等孩子生下来,以后有的是机会。”
“现在,没有什么比这个孩子更重要。”
赵管事听得连连点头。
心里对这位程娘子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骄不躁,进退有度。
这才是当家主母该有的气度。
二皇子府。
书房里一片死寂。
萧景瘫坐在椅子上,胡子拉碴,眼窝深陷。
短短几日,他像是老了十岁。
“还没消息吗?”
他声音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
“父皇……父皇还是不肯见我?”
许先生站在一旁,也是一脸愁容。
“殿下,宫里传话出来。”
“皇上说了,让您在府里好好反省。”
“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递折子。”
“反省?”
萧景惨笑一声,抓起桌上的茶盏狠狠摔在地上。
“反省什么?”
“反省我不该生在帝王家?”
“反省我不该去争那个位置?”
“那毒根本不是我下的!”
“萧晏那个疯子!他在陷害我!”
“他这是要置我于死地啊!”
他歇斯底里地吼着,像是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
许先生叹了口气。
“殿下,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
“事实摆在眼前,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咱们。”
“锐健营的令牌,死士的供词,还有王爷中的毒。”
“这一环扣一环,根本让人辩无可辩。”
萧景抱着头,手指插进头发里。
“那怎么办?”
“难道就这么等死吗?”
“大皇子和老三最近可是活跃得很。”
“若是让他们趁机上位……”
许先生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殿下,硬的不行,咱们可以来软的。”
“软的?”
萧景抬起头,眼里燃起一丝希望。
“怎么个软法?”
“解铃还须系铃人。”
许先生压低声音,往前凑了凑。
“这件事的起因,全在那个程氏身上。”
“若是能从她身上打开缺口……”
“程氏?”
萧景皱起眉。
“那个女人心机深沉,连平阳都栽在她手里。”
“她怎么可能帮我?”
“她自然不会帮殿下。”
许先生笑了笑,那笑容有些阴冷。
“但她是女人。”
“是女人就有弱点。”
“如今她正如日中天,看似风光,实则也是如履薄冰。”
“太后虽然厌弃了平阳公主,但心里对靖安王府未必没有忌惮。”
“程氏现在最缺的,是一个能在贵妇圈子里站稳脚跟的名声。”
“殿下不好出面,但王妃可以啊。”
萧景愣了一下。
“你是说……让刘氏去?”
他的正妃刘氏,出身名门,性格温婉。
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最是守规矩。
“正是。”
许先生点了点头。
“王妃素有贤名,又与平阳公主素来不和。”
“若是让王妃去探望程氏,一来可以向靖安王府示好,表明殿下并无害人之心。”
“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女人之间说话,总是方便些。”
“若是能探听到程氏的口风,或者是……”
许先生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狠毒。
“或者是抓到她什么把柄。”
“咱们就能反败为胜。”
萧景眯起眼睛,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这倒是个法子。”
“刘氏那个木头人,平日里除了念经就是绣花。”
“也该让她为本王做点事了。”
他站起身,理了理皱巴巴的袍子。
“去,把王妃叫来。”
“就说本王有要事相商。”
半个时辰后。
一辆低调的马车从二皇子府的后门驶出。
车帘紧闭,看不清里面的光景。
只有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在这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清晰。
靖安王府,兰香院。
程知意刚喝完安胎药,正觉得嘴里发苦。
翠桃便捧着一碟蜜饯走了进来。
“娘子,门房递了话进来。”
“说是二皇子妃求见。”
程知意拿蜜饯的手一顿。
“二皇子妃?”
她有些意外。
那个传说中活得像个影子的二皇子妃?
“她来做什么?”
“说是替二皇子来赔罪的。”
翠桃撇了撇嘴。
“猫哭耗子假慈悲。”
“二皇子把咱们害得这么惨,如今派个女人来赔罪,算什么本事。”
程知意将蜜饯放进嘴里。
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压下了药汁的苦涩。
“让她进来。”
“娘子?”
翠桃有些不解。
“这种人,不见也罢。”
“为何不见?”
程知意拿帕子擦了擦手,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人家都把脸伸过来了。”
“我不打一下,岂不是对不起二皇子这番苦心?”
“更何况。”
她站起身,走到镜前照了照。
“我也想看看。”
“这位能忍受二皇子这么多年的贤妻。”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不多时,赵管事便引着一位妇人走了进来。
那妇人穿着一身月白色的素缎裙,头上只插了一支银簪。
未施粉黛,脸色有些苍白。
眉眼间带着一股子挥之不去的愁绪。
整个人看着就像是一株在风雨中飘摇的小白花。
比程知意还要柔弱几分。
“妾身刘氏,见过侧妃。”
二皇子妃一进门,便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平礼。
姿态放得极低。
程知意没有起身,只是懒懒地靠在软榻上。
手里把玩着那把犀角梳。
“皇子妃折煞妾身了。”
“妾身不过是个侧室,哪里当得起皇子妃的大礼。”
她嘴上说着不敢,身子却连动都没动一下。
二皇子妃也不恼,依旧低眉顺眼。
“侧妃言重了。”
“如今王府遭此大难,皆因我家殿下管教不严。”
“妾身今日来,是特意来向侧妃赔罪的。”
说着,她从丫鬟手里接过一个锦盒。
双手呈上。
“这是妾身的一点心意,还请侧妃笑纳。”
翠桃上前接过锦盒,打开一看。
里面是一支成色极好的百年老参。
须尾俱全,一看就是难得的珍品。
程知意瞥了一眼,轻笑出声。
“皇子妃真是客气。”
“只是这参虽好,妾身却不敢受。”
“毕竟……”
她抬起眼,目光如刀般刺向二皇子妃。
“吃了二皇子府的东西。”
“妾身怕折寿。”
二皇子妃的手一抖。
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
她抬起头,那双总是含着愁绪的眼睛里,此刻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
“侧妃这话,是在怨恨我家殿下吗?”
“怨恨?”
程知意摇了摇头。
“皇子妃说笑了。”
“我不过是个想活命的小女子。”
“哪里敢怨恨皇子殿下。”
“我只是怕。”
“怕今日收了这参,明日就成了勾结皇子的罪证。”
“到时候,我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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