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的最后通牒，如同投入冰海的石子，没有得到任何期待的回应，只有渔船甲板上那几道沉默却倔强如礁石的身影。
这无声的拒绝，点燃了最终毁灭的引信。
没有任何预兆，甚至没有通常军事行动中的警告射击。
隗的意志，便是唯一的开火令。
那一瞬间，世界失去了声音，只剩下光——毁灭的光。
首先亮起的是驱逐舰主炮炮口炽烈的白光，如同死神的狞笑，短暂地压过了昏沉的天色。
紧接着，导弹艇发射架上腾起的尾焰，如同毒蛇喷吐的信子，带着死亡的尖啸划破空气。
更令人心悸的是，几艘舰船上特殊的能量发射器凝聚出的幽蓝光束，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发出被电离的噼啪哀鸣。
炮弹、导弹、能量束……构成了一张立体、密集、毫无死角的死亡之网，从三个方向朝着小小的渔船覆盖而来。
那景象，仿佛是整个天空和大海都在向它倾泻怒火。
“抓紧——！”
“水鬼”的嘶吼在第一声炮响传来的瞬间便已炸开，他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那双常年与风浪搏斗的手仿佛与舵轮焊在了一起。
渔船在他的操控下，不再是笨重的机械，而仿佛成了他身体的延伸，成了海浪的一部分。
就在第一波炮弹即将落下的瞬间，渔船以一个近乎不可能的角度猛地向右舷急转，船体在巨大的离心力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几乎要侧翻过去。
“轰！轰！轰！”
数发高爆炮弹几乎是擦着左舷落入海中，炸起数十米高的水柱，混合着弹片的冲击波狠狠撞在船体上，让所有人都如同被重锤击中。海水如同暴雨般倾泻在甲板上，冰冷刺骨。
但这仅仅是开始。
“水鬼”的眼睛赤红，瞳孔中倒映着漫天袭来的光点。
他不再依赖几乎瘫痪的电子设备，纯粹凭借一种近乎野兽般的直觉和对大海的深刻理解，预判着每一道死亡轨迹。
渔船在他的驾驭下，跳起了一场与死神共舞的华尔兹。
它时而猛地加速，冲向前方，让数枚贴海飞行的导弹徒劳地撞碎在身后的浪涛里；时而急停转向，利用自身渺小的体积和灵活，在炮弹交织的火网中寻找着那稍纵即逝的缝隙。
一枚导弹拖着白烟，以刁钻的角度直扑渔船中部。
“右满舵！全速！”
“水鬼”咆哮着，舵轮打死。
渔船险之又险地以一个剧烈的甩尾，让导弹从船尾不足数米处掠过，带起的强劲气流几乎将站在船尾的“礁石”掀飞。
“礁石”伏低身体，如同钉在甲板上，手中的强弩纹丝不动，但他知道，在这种级别的火力下，他的武器显得如此无力。
他只能充当眼睛，声嘶力竭地报出下一个威胁的方向：“左前方，两发近失弹！正后方，鱼雷入水声！”
“水鬼”甚至来不及回应，操控渔船划出一个“之”字形，避开上方呼啸而过的炮弹，同时试图干扰水下鱼雷的声导系统。
然而，渔船的机动性终究有其极限，火力网太过密集。
一发能量光束未能完全避开，擦着船舷上方掠过。
那幽蓝的光芒并未直接命中船体，但所过之处，钢铁护栏如同被高温熔断般化作赤红的铁水滴落，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焦糊的金属气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被苏清漪紧紧抱在怀中的青铜匣，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华！
青、红、白、黑，四色光柱冲天而起，并非散乱，而是在渔船上方迅速交织、融合，形成一个半透明的、流转着四色符文的光罩，如同一个倒扣的碗，将整艘渔船笼罩在内。
“砰！轰隆——！”
下一刻，数发未能避开的炮弹和能量束，结结实实地撞在了这四色光罩之上。
没有预想中的惊天爆炸，大部分实体炮弹在接触光罩的瞬间，仿佛被一种柔和却无可抗拒的力量瓦解、湮灭，化作一蓬蓬炽热的金属碎屑。
能量光束则如同泥牛入海，只在光罩上激起一圈圈剧烈的涟漪，便被那流转的四象之力中和、吸收。
科技与超凡，在这一刻发生了最直接的碰撞！
光罩稳稳地接下了这毁灭性的第一轮齐射！
甲板上的众人被震得东倒西歪，但预想中的船毁人亡并未发生。
孙砚猛地抬头，看着头顶那瑰丽而坚韧的光罩，心中涌起一股劫后余生的悸动。
林星遥紧紧抓着身边的固定物，脸上毫无血色，但眼中却燃起了希望的光芒。
苏清漪是感受最深的，她感到怀中的匣子变得滚烫，四灵信物正以前所未有的强度输出着能量，与她的血脉产生着强烈的共鸣。
维持这个光罩，正在急速消耗着信物和她自身的精神力。
“不行！光罩挡不住所有冲击！”林星遥尖叫着，指向船尾下方，“鱼雷！有三枚绕过光罩边缘过来了！”
四灵光罩主要防护的是来自上方和侧面的攻击，对于水下袭来的鱼雷，防护力似乎有所不及。
“水鬼”瞳孔骤缩，此时渔船正处于一次剧烈转向后的短暂僵直，再想规避已经来不及！
一直强压伤势、靠立在船舷边的陆深，眼中厉色一闪。
他猛地推开想要扶住他的孙砚，踏前一步，独臂抬起。
“呃……啊！”他发出一声压抑着痛苦的闷哼，强行催动几乎枯竭的丹田气海，以及那被隐毒侵蚀、剧痛无比的经脉。
一丝丝微弱的金色电光在他指尖跳跃、凝聚，远不如全盛时期那般煌煌炽烈，却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
“轰咔！”
一道仅有手臂粗细，却凝练如实质的金色雷矛，自他指尖迸发，撕裂空气，精准地射入海水之中！
雷矛入水，没有巨大的爆炸，而是瞬间释放出狂暴的电流，在海水中形成一片短暂的、剧烈扰动的电场。
两枚冲在最前方的鱼雷，内部的精密电子元件在强电磁干扰下瞬间失灵，引信失效，如同无头苍蝇般偏离了方向，沉向深海。
但第三枚鱼雷，或许是因为距离稍远，或许是其制导系统更为先进，只是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依旧拖着白色的死亡航迹，冲向渔船尾部！
陆深见状，毫不犹豫，再次强行提气，想要发出第二击。
但他身体猛地一颤，一口散发着阴寒气息的黑血再也压制不住，猛地喷出。
左肩处的漆黑如同活物般疯狂蠕动，瞬间向上蔓延了寸许，剧痛几乎让他昏厥过去，那凝聚到一半的雷光也随之溃散。
眼看鱼雷即将命中——
“砰！”
一声沉闷的、不同于炮火的巨响从船尾传来。
是“礁石”！
在最后关头，他射出了那支特制的弩箭。
弩箭并非射向鱼雷本体，而是精准地射入了鱼雷前方的海水中。
箭矢在入水瞬间爆开，并非爆炸，而是释放出大量浓稠的、带有强烈化学干扰气味的泡沫。
这最后一枚鱼雷的声导头显然受到了干扰，航迹出现了一丝偏斜。
就是这一丝偏斜，决定了生死。
“水鬼”抓住了这电光火石的机会，将受损的引擎功率推到极限，渔船猛地向前一窜！
“轰！！！”
鱼雷没有直接命中船体，而是在船尾侧后方不足五米处爆炸了！
巨大的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四灵光罩和渔船本身。
光罩剧烈闪烁，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破碎。
船尾的甲板被掀开一个大洞，龙骨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断裂声，船舱开始疯狂进水。
整个船体被炸得向上掀起，几乎要竖立起来，然后又重重砸回海面，溅起冲天的浪花。
所有人都被摔得七荤八素，孙砚的头重重撞在船舷上，眼前一黑。
林星遥被甩飞出去，幸好被“礁石”一把拉住。
苏清漪死死抱住青铜匣，嘴角溢出一缕鲜血，那是精神力过度消耗与震荡带来的创伤。
“水鬼”趴在舵轮上，额头被磕破，鲜血直流，但他依旧死死掌控着方向。
渔船，没有沉。
但已然遭受重创，速度骤降，在海面上艰难地漂浮着，如同一个遍体鳞伤的战士。
第一轮饱和攻击过去了。
海面上暂时恢复了短暂的平静，只有渔船进水的汩汩声和受伤者的喘息声格外清晰。
他们撑下来了。
凭借“水鬼”的神级操控、四灵信物的自动护主、陆深的决死拦截和“礁石”的精准辅助，他们在这绝境中，硬生生扛住了钢铁洪流的第一波洗礼。
但代价是惨重的。
船体濒临解体，陆深伤势加剧昏迷，苏清漪精神力透支，所有人都带了伤。
而远方，寻山会的舰队已经开始调整阵型，炮口再次闪烁着不祥的光芒。
隗，显然不会给他们任何喘息之机。
更强大的攻击，正在酝酿。
而那一直立于旗舰之上，冷眼旁观的身影，似乎终于失去了耐心。
（第152章 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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