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药清凉的气息混合着炕火的温暖,在宋家堂屋里萦绕了三日。疏影像个最严谨的大夫,每日按时为父亲更换敷眼的草药,那专注的神情,比对待自己的功课还要认真。李素娟则变着法子熬制清肝明目的汤水,枸杞、菊花、甚至托人从县城稍回来的少许决明子,都派上了用场。七个女儿轮番守在炕边,连最活泼的清浅都放轻了脚步,说话细声细气,生怕惊扰了父亲的静养。小怀瑜似乎也明白父亲不舒服,不再吵闹着要抱,只趴在炕沿,用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父亲覆着草药布条的脸。
在家人无微不至的照料下,宋卫国的视力终于逐渐恢复。先是能感知光影,接着能模糊分辨人影轮廓,到第三天傍晚,他已然能看清妻子眼角未散的忧虑和女儿们脸上重绽的笑颜。当他把疏影拉到跟前,清晰地说出“丫头,辛苦你了”时,全家人都松了一口气,喜悦的气氛瞬间冲散了连日来的阴霾。
“没事了,都过去了。”宋卫国握着李素娟的手,轻声安慰,也像是在对自己说。这次雪盲危机,让他更加深刻地体会到家人是他最坚实的后盾,也是最脆弱的牵挂。
眼睛刚好,孩子们积攒了几天的话匣子就打开了。尤其是清浅,叽叽喳喳地说着屯里谁家杀了年猪,谁家做了新衣裳,又说前两日风雪稍停时,她和梦蝶在院门口似乎看到一道红色的影子从屯边的林子里窜过,漂亮极了。
“红色的影子?”宋卫国心中一动。
“嗯!像一团火,嗖一下就不见了!”梦蝶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向往,“要是……要是它的皮毛能给妈做个围脖,一定又暖和又好看!”
李素娟闻言,连忙嗔道:“瞎说什么,那得多金贵的东西。妈有棉围脖,一样暖和。”
几个小的也立刻被吸引了,嫣然和知画嚷嚷着“红狐狸!红狐狸!”,怀瑾(七丫)则努力回忆着:“像……像墙上那张(火狐皮)一样红吗?”
听着女儿们的话,看着李素娟身上那件半旧、边缘已经磨得起毛的深蓝色棉围脖,宋卫国心中瞬间做出了决定。年前最后一次进山,不为猎取多少肉食,只为兑现女儿们一个美好的愿望,为妻子添一件真正配得上她的、来自山林的礼物——一张顶级的火狐皮。
他将这个想法说了出来。目标是火狐,而且要皮毛最丰盈、色泽最鲜艳的。
“这刚好了眼睛,又要进山?”李素娟的第一反应仍是担忧。
“这次不一样,”宋卫国解释道,“雪后是猎狐的好时机,雪地能清晰留下它们的足迹。狐狸狡猾,但不像野猪熊瞎子那般力大凶猛,更多是靠智取。我带上海礁海岩,主要是让他们学习追踪和设置针对性的陷阱,不会有什么危险。”
他看向女儿们,尤其是眼巴巴望着他的清浅和梦蝶:“爹去给你们找那条最漂亮的红围脖料子,好不好?”
“好!”孩子们顿时欢呼起来,连疏影眼中都带上了期待的光芒。
这一次,家庭的氛围不再是担忧,而是充满了期盼和鼓励。疏影仔细检查了父亲的眼部,确认确实无恙后,才默默地去帮他准备装备。清浅和梦蝶把自己舍不得吃的两块水果糖塞进父亲和哥哥们的口袋里。映雪找出了家里最结实耐磨的绳索。嫣然和知画则用彩纸叠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平安符”,非要他们带上。怀瑾(七丫)学着母亲的样子,叮嘱道:“爸,哥哥,看到大熊就绕开走哦!”
李素娟不再多言,只是默默地将干粮和水准备得更充足,又将宋卫国的皮袄领子细细地缝紧了几针。
再次踏入山林,雪后的世界一片纯净,空气冷冽清新。阳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宋卫国不禁微微眯了眯眼,更加小心地保护着刚刚恢复的眼睛。他教导海礁和海岩:“猎狐,首先要学会读它的足迹。狐狸步态轻盈,足迹呈链状,前后爪印几乎重叠。要看清楚足迹的大小、深浅、方向,判断它的性别、大小和行进状态。”
他们沿着屯边林子仔细搜寻,很快发现了一串清晰的狐狸足迹,小巧玲珑,步幅均匀,正是火狐的典型步态。
“跟着它,但要保持距离,狐狸回头率很高。”宋卫国低声道,三人呈扇形散开,远远地吊在足迹后方。
追踪是一门极考验耐心的学问。他们跟着这串足迹,穿过灌木丛,越过封冻的小溪,时而疾行,时而潜伏。宋卫国不时停下来,指着足迹的细微变化向海礁海岩讲解:“看这里,它停顿了一下,可能是在倾听……这里足迹变浅,步伐加快,是发现了危险或猎物……”
海礁和海岩全神贯注地听着,将这些宝贵的经验牢牢刻在心里。
追踪了大半个上午,足迹将他们引向一处阳坡的乱石堆附近。这里背风向阳,岩石嶙峋,是狐狸最喜欢的巢穴选址之一。足迹在石堆附近变得杂乱,最终消失在一个被枯草和积雪半掩的石缝前。
“应该就在里面,或者刚进去不久。”宋卫国示意两人隐蔽起来。
他们并没有直接强攻巢穴,那不仅危险,也容易损伤皮毛。宋卫国选择在狐狸可能外出觅食的路径上,设置精巧的“挑竿套索”和“踏板机关”。这种陷阱利用狐狸的好奇心和谨慎习性,触发机关后,会用柔韧的树枝将其吊起或困住,既能活捉,又能最大程度保证皮毛完整。
布置陷阱的过程同样是一种教学。宋卫国仔细讲解着如何选择设伏点、如何伪装、如何调整机关的灵敏度和力度。海礁和海岩用心记忆,亲手操作。
就在他们专注于设置最后一个陷阱时,侧后方突然传来一阵压抑的嗤笑声和窸窣的低语。
“啧,还以为宋三爷多大本事,忙活一上午,就为了只骚狐狸?”
“就是,还不如咱哥几个下一个套子实在……”
宋卫国眉头一皱,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坡下,以屯里游手好闲、专爱说风凉话的“刘快嘴”为首的三个闲汉,正袖着手看热闹,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和一丝嫉妒。他们手里拿着几副简陋的钢丝套,显然是来碰运气套点野兔山鸡的。
海礁和海岩脸上顿时浮现怒色,刚要开口,被宋卫国用眼神制止了。他站起身,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三人,最后落在刘快嘴身上,语气平淡无波:“刘老哥有事?”
刘快嘴被宋卫国那深不见底的目光看得心里一虚,但仗着人多,还是梗着脖子道:“没啥事,就是看看宋三爷是怎么个猎法。这狐狸精得跟鬼似的,我们下套十回九空,看来三爷是有绝招啊?能不能让咱们也开开眼?”
他这话看似恭维,实则挤兑,想激宋卫国透露技巧,或者看他失手闹笑话。
宋卫国岂能不知他的心思。他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一丝弧度,没有接话,而是转身,对海礁海岩道:“收工,回去。”
“啊?叔,这陷阱……”海岩一愣。
“放心,它跑不了。”宋卫国语气笃定,仿佛已经预见了结果。他不再理会刘快嘴几人那错愕又带着嘲弄的眼神,带着海礁海岩,收拾好工具,沿着来路从容下山。
刘快嘴几人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互相看了看,脸上露出“果然不行,装模作样”的表情,嗤笑着也往山下走去,准备回去好好宣扬一番宋老三“雷声大雨点小”的这次狩猎。
然而,就在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宋卫国带着海礁海岩再次上山,径直走向昨天设伏的地点。远远地,就看到最后一个、也是最隐蔽的那个“挑竿套索”上,悬挂着一个火红的身影!那皮毛在晨光熹微中,如同燃烧的火焰,鲜艳夺目!
一只成年的、毛色极品的火狐,被巧妙地吊在半空,兀自徒劳地挣扎着,眼中充满了惊恐。
成功了!
海礁和海岩忍不住低呼一声,看向宋卫国的眼神充满了敬佩。叔不仅技艺高超,这份沉得住气的定力和对猎物习性的精准把握,更是他们需要长久学习的。
宋卫国上前,手法利落地结果了狐狸,确保皮毛无损。他仔细检查着这张皮子,毛针挺立,底绒厚密,颜色纯正无杂毛,正是最上等的货色。
当他们三人带着这张完美的火狐皮回到家中,将其展现在家人面前时,引起的轰动丝毫不亚于猎回一头熊瞎子!
“哇!好漂亮!”清浅和梦蝶尖叫着,想摸又不敢摸。
李素娟看着那团火焰般的皮毛,再看看丈夫带着笑意却难掩疲惫的脸,眼眶瞬间就红了。她摩挲着那柔软温暖的皮毛,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这条围脖,承载的不仅仅是温暖,更是丈夫沉甸甸的心意和女儿们纯真的孝心。
疏影小心地接过狐皮,准备进行硝制,她要亲手将它处理得完美无瑕。
连小怀瑜都伸出小手,咿呀着要去抓那晃动的狐狸尾巴。
这张火狐皮,成了宋家年关前最珍贵、也最温情的一份收获。它并非来自与猛兽的生死搏杀,而是源于一次充满耐心、智慧与爱的精准狩猎。它兑现了父亲对女儿的承诺,也温暖了妻子整个寒冬。
当宋卫国看着李素娟在除夕夜,围着那条由疏影精心硝制、衬着暗色锦缎边的火狐围脖,在灯光下笑靥如花时,他觉得,山林给予他的最好馈赠,莫过于此。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爱读书屋(m.aidushuwu.com)重生猎户:七个女儿都是宝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