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剧烈震颤,碎石簌簌落下。淡黄色光罩明灭不定,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粘稠的黑色浊流沿着光罩表面滑落、堆积,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响,不断消耗着光罩的能量。
紧接着,那些浊流中的扭曲怪物,也疯狂地撞击、撕咬着光罩。骨刺蠕虫喷射出酸液,骷髅飞禽点燃魂火自爆,岩石巨像挥动沉重的肢体猛砸……
光罩之外,已是漆黑、粘稠、蠕动的死亡之海,无数狰狞的阴影在其中沉浮、攻击。光罩之内,数万挤在缓冲地带的凡人、低阶修士,仰头看着那近在咫尺、仿佛下一刻就要破裂的“天穹”,感受着脚下大地的哀鸣和空气中弥漫的绝望气息,无不脸色惨白,瑟瑟发抖,孩童的哭嚎被大人死死捂住。
一些心理脆弱的,直接瘫软在地,双目失神。
这便是直面天灾的渺小与无力!
“稳住阵脚!各节点注入灵力!符箓准备!”城墙之上,指挥的修士声嘶力竭。数百名身着统一服饰、修为多在筑基到金丹期的修士,按照特定方位盘坐在城墙各个阵法节点上,拼命将自身灵力注入大阵。更有修士不断将成沓的低阶符箓(火球、冰锥、金刃等)激活,射向光罩外那些攻击最猛烈的怪物,试图减轻压力。
但杯水车薪。怪物的数量太多,黑色浊流的腐蚀性太强。
淡黄色光罩的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变薄,甚至某些承受攻击最猛烈的位置,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纹!
“快!请供奉堂的诸位出手!西段城墙要顶不住了!”指挥修士的声音带着惊恐。
就在这时,数道颜色各异、气息明显强大许多(至少元婴期以上)的流光,从内城方向疾射而来,落在西段城墙最危急的几个节点处。
“戊土坤元,听我号令!镇!”一位须发皆白、手持龙头拐杖的老者,将拐杖重重顿在城墙阵眼上,磅礴精纯的土系灵力汹涌注入,勉强稳住了一处即将崩溃的阵纹。
“烈阳真火,焚灭妖邪!去!”一位红衣美妇扬手洒出一片赤红火网,暂时逼退了数只喷吐酸液的骨刺蠕虫。
其他几位强者也各施手段,或加固阵法,或清除怪物。
然而,他们的加入,仅仅是将崩溃的时间推迟了片刻。
因为,**第二波,更加恐怖的冲击,来了**。
那铅灰色的厚重云层,突然剧烈翻滚,中心向下塌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缓慢旋转的**漩涡**!
漩涡中心,一道**直径超过十丈、完全由苍白闪电和混乱空间碎片凝聚而成的灰白色光柱**,无声无息,却带着毁灭一切的恐怖威势,缓缓降下,**笔直地轰向已经摇摇欲坠的西段城墙光罩**!
这一击蕴含的,不仅仅是能量,更是混乱的时空法则与纯粹的“墟灭”道韵!
“不好!是‘墟灭雷涡’!所有人,全力防御!”那位持拐老者脸色剧变,声音都变了调。
城墙上的所有修士,无论高低,脸上都露出了绝望之色。这种程度的攻击,已经超出了这段城墙防御阵法的极限!
缓冲地带的人群更是陷入了彻底的死寂,仿佛连恐惧都已被冻结,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代表毁灭的灰白光柱落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沉默观战、甚至暗中以神识解析这“墟潮”与城墙阵法奥秘的周明远,眼神微动。
他本想低调观察,但这道“墟灭雷涡”的轰击,不仅会摧毁城墙,更会瞬间杀死缓冲地带这数万元辜。而且,这道攻击中蕴含的**混乱时空与墟灭道韵**,恰好触动了他这几日苦苦思索、关于混沌与时空如何应对“极端混乱与湮灭”的瓶颈思绪!
“或许……可以一试。”
他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几步,隐入人群更深处,确保不会立刻被城墙上那些元婴修士注意到。
然后,他分出一缕极其精微的混沌神识,混合着一丝时空鼎的稳定时空之力,如同最灵巧的触手,**悄无声息地渗透进了那即将被“墟灭雷涡”击中的、阵法最为薄弱、道韵即将崩溃的城墙节点深处**。
他没有去强行修补阵法——那太显眼,且未必来得及。
他做的,是**引导与转化**。
以自身那缕精纯的混沌本源为引,如同在沸腾油锅中滴入一滴神奇的冷凝剂,**将那节点处即将被“墟灭”道韵彻底湮灭、陷入终极混乱的土行灵力和破碎阵纹,向着一种“混沌包容、时空承托”的临时稳定状态,进行了一次极其微妙、极其短暂、却又至关重要的“偏转”**!
同时,他引动了那“墟灭雷涡”边缘一丝散逸的、相对不那么暴烈的混乱时空之力,巧妙地“嫁接”到自己的偏转力场上。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精细到近乎不可能。
轰——!!!
灰白光柱狠狠砸在淡黄色光罩上!
预料中的彻底崩溃与毁灭却没有立刻发生。
光罩剧烈凹陷,光芒暗淡到几乎熄灭,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发出令人牙酸的破碎声……但,**它竟然没有被瞬间洞穿!**
那被击中的核心节点处,土黄色光芒并未彻底湮灭,反而在彻底破碎前的一瞬,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转瞬即逝的**混沌色泽**,并伴随着细微的空间涟漪,硬生生将“墟灭雷涡”最核心的毁灭冲击**卸开、偏转、稀释了少许**!
就是这“少许”,为阵法争取到了**致命的一息时间**!
“就是现在!全力注入灵力!启动后备灵源!”持拐老者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丰富的经验让他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嘶声大吼。
城墙上所有修士精神一振,榨干最后一丝灵力疯狂注入。内城方向,更有数道粗大的灵气光柱投射而来,显然是启动了某种储备灵脉或大型聚灵阵。
淡黄色光罩在彻底破碎的边缘,艰难地重新亮起,虽然比之前稀薄了许多,摇摇欲坠,但终究没有破!
灰白色光柱的能量在持续冲击数息后,终于耗尽,缓缓消散。
城墙,守住了这最恐怖的一击!
劫后余生的庆幸与虚脱感,弥漫在缓冲地带。许多人直接瘫倒在地,大口喘息,喜极而泣。
城墙上的修士们也几乎虚脱,但看向彼此的目光中充满了激动和后怕。
然而,周明远的眉头却微微皱起,看向城墙之外。
“墟灭雷涡”消散了,但铅灰色的云层并未散去,黑色的浊流依旧在奔涌,那些扭曲的怪物仍在不知疲倦地攻击着稀薄的光罩。
而且……他的神识捕捉到,在那依旧汹涌的“墟潮”深处,那股让他体内混沌源力产生悸动的、与“窃道源兽”相似的隐晦波动,**似乎变得更加清晰、更加活跃了**。
它……或者说它们,像是在这持续的攻击与毁灭中,**吸收、成长**?
更让周明远心中一凛的是,刚才他出手干预阵法时,虽然极其隐蔽,但似乎还是引起了**某种存在的注意**。
不是城墙上的修士(他们层次不够),而是……似乎来自**内城深处**,一道**冰冷、探究、带着一丝疑惑的隐晦神识**,刚才似乎扫过了这片区域,虽然一闪而逝,却让他有种被毒蛇盯上的细微不适感。
“这黑岩城……水似乎比想象中还要深。”周明远眼神深邃,悄然收敛了所有气息,让自己更加泯然于惊魂未定的人群之中。
他知道,暂时的危机过去了,但更大的麻烦,或许才刚刚开始。而这“墟潮”之中隐藏的秘密,以及城内那道窥探的神识,都让他预感到,自己在这黑岩城的停留,绝不会平静。
“墟潮”的冲击在“墟灭雷涡”被艰难挡下后,势头似乎略有减缓,但黑色浊流与扭曲怪物的攻击依旧持续,城墙光罩在补充了后备灵源后,勉强维持着摇摇欲坠的平衡。缓冲地带的人群在最初的死里逃生后,开始被城内派出的低阶修士引导,分批向内城更安全的“避难营”疏散,秩序依旧混乱,但至少没了即刻覆灭之危。
周明远混在人群中,随着人流缓缓向内城移动,同时将大部分心神都用在感知上。
那道来自内城深处、冰冷探究的隐晦神识,在刚才那一扫之后,并未再次出现,仿佛真的只是偶然关注。但周明远有种直觉,对方并未放弃,而是采取了更隐蔽的观察方式。
“是察觉到我干预阵法时泄露的那一丝混沌气息?还是单纯对能在‘墟灭雷涡’下‘侥幸’未破的城墙节点产生了怀疑?”周明远心中思量。混沌本源的气息极其特殊,若非同等层次或身怀异宝,极难察觉其存在。更可能的是,对方怀疑有不明高手暗中相助,故而留意。
他并不后悔出手。数万元辜性命,加上那一击带来的道韵触动,值得冒险。而且,他也想看看,这黑岩城中,到底藏着怎样的角色。
很快,人群被分流到不同的通道。周明远注意到,有穿着不同服饰、佩戴不同标识的修士,在人群中看似随意地走动、观察,偶尔会低声交谈,目光锐利地扫过某些看起来气质不凡或修为不明的人。这显然是城内在进行初步的筛查和控制。
他刻意维持着化神期的表象,气质沉稳但不过分出挑,随着大部分棚户区难民一起,被引导至西区一片由简陋石屋和帐篷组成的庞大“避难营”。营地区域有简单的阵法隔绝内外,并有修士巡逻,算是在城内提供了一个相对安全的栖身之所,虽然条件极为艰苦。
周明远被分配到一个挤了十几人的大帐篷角落。他并不在意环境,盘膝坐下,闭目调息,实则神识如同最细微的触角,悄然蔓延,收集着营地内外的各种信息。
从难民们惊魂未定的交谈、巡逻修士偶尔的只言片语、以及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氛围中,他很快拼凑出一些基本情况:
黑岩城,是这片广袤“时墟”侵蚀区边缘,为数不多的人族大型据点之一,由几个势力联合掌控,最高层似乎是一个叫做“城主府”的机构,但实际权力似乎被几个大帮派和家族把持,如之前听说的“毒狼帮”便是其中之一。城内等级森严,资源紧张,竞争残酷。像他们这样的外来难民,除非有特殊技能或实力,否则很难获得城内正式居民身份,大多只能在外围棚户区或这种临时避难营挣扎求存。
而“墟潮”,则是周期性爆发的灾难,规模大小不定,每次都会带来巨大伤亡。像今天这种规模,带有“墟灭雷涡”的,已经算是大型灾难。城墙能守住,在难民们看来简直是奇迹。
“听说是内城的几位金丹供奉和客卿大人拼死出手,才挡住了那雷涡!”
“放屁!我二舅的连襟就在城防队,他说当时阵法都快碎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又停了一下,这才等到内城支援!”
“难道是城主大人暗中出手了?”
“城主?哼,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谁知道……”
各种猜测在底层流传,但无人能说清真相。
周明安静地听着,如同一个普通难民。直到夜幕降临,避难营内逐渐安静,只有巡逻的脚步声和远处城墙方向隐约传来的法术轰鸣与怪物嘶吼——墟潮的余波仍在持续。
就在他准备进一步探查内城情况时,帐篷的布帘被轻轻掀开。
进来的不是巡逻修士,而是一个身着青色劲装、面容普通却眼神精亮、修为约在金丹初期的中年男子。他目光在帐篷内扫过,最后落在了角落里的周明远身上,径直走来。
帐篷内其他难民顿时噤声,畏惧地看着这个明显是“大人物”的修士。
“这位道友,”青衣男子在周明远面前站定,语气还算客气,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公事公办,“可否借一步说话?”
周明远睁开眼,神色平静地看着他:“何事?”
“我家主人有请。”青衣男子微微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关于今日城墙之事,有些事情想向道友请教。”
果然来了。周明远心中明了,对方果然是冲着城墙那件事来的。只是不知道这“主人”,是城主府的人,还是某个大势力。
他起身,没有多问,淡淡道:“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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