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旦是个体力活儿，小雪刚刚吃的那一小碗饭肯定不顶饱。
因为这碗是秦青特意购买的，基本一饭勺下去，那小碗就盛不下饭了。
小雪借口去后台化妆，结果跑得飞快，连前后脚出来的秦青也没看清她的身影，就发觉她已经出了院子后门了。
燕秋摇曳生姿走过来，有趣的呵了一声:
“保准又出去买零嘴了，你还不知道她？”
*
燕秋猜得没错，小雪刚刚也没有说谎。
她们刚搬来这里，小雪对这儿陌生的很。
但是热闹繁华的街市，小贩卖力的吆喝，还有街边小摊散发出来的香甜气息，让今天中午出来逛了一圈的她起了兴致。
脸上还带着浓厚的戏妆，小雪不好多逛。
主要还是怕她那些狂热的戏粉认出来。
于是只在岸边的一排小摊面前溜达了一圈。
手镯首饰什么的迷不了她的眼。
她屋里头首饰柜一堆，全是她那群富婆戏粉丢给她的。
买了一些可存放，饱肚子的甜糕，问了老板来这儿的摆摊时间。
算是踩了点，便于往后交代小菲过来“批量进货”。
逛逛停停，小雪咬着手指停在一个鱼摊面前。
这个鱼摊，卖的不是新鲜鱼，而是烘干了的鱼货。
摊子右边有个圆形的炭火炉，炉上架着一个细细的铁网，网面上散着一只只小小的，被烘得焦焦脆脆的小鱼干。
老板穿着无袖短打，皮肤被海风和太阳造得炭黑炭黑的。
见静之被他烘烤小鱼干的香味吸引过来，他笑了笑，拿出一个牛皮纸袋，“是赛老板？来点小鱼干当零嘴不？”
小雪摸着脸上戏妆，讶异得睁大眼:
“你认识我？”
她都出名到这份上了？
小贩笑了笑，指指身后灰色砖墙上贴着的纸张。
“光明日报上可写了，小和春戏班有三宝，今日的头条版面，画的可正是赛老板昨晚演的薛仁贵！”
光明日报？
昨晚？
这两个关键字一甩出来，小雪的表情顿时变得不太美妙。
原因无他，因为这光明日报的举办人可不光明。
正是上海青帮老大——专门贩卖黑烟的张老板。
这报社，不过是他用来宣传自家“便宜烟”的一个造势机构罢了。
至于昨晚，张老板也有来小和春看戏。
小雪简直对他印象深刻，因为他太豪了。
不仅订了VIp前排专座，戏曲谢幕时，小雪正弯腰鞠躬，后脑勺差点被他手下丢上来的一根金条击中。
小雪虽然从小混迹被百姓称为“下九流”的戏班，但是也是个有血性的人。
戏班里很多女徒之所以被弃置到戏班里，里头无不有张老板卖黑烟、搞得人家家破人亡的成分在。
当下便收了金条，置换成银钱，交给班主，权当做给大家伙儿的伙食费和戏班的置装费。
小雪仰头看着自己那张脸被印在报纸上，心里并没有几分喜意，有的只是山雨欲来的感觉。
一个坏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对你好呢？
“赛老板？”小贩用夹子夹了一条酥脆的小鱼干，伸到小雪手边，热情招呼她：“买一点吧，都是今早新鲜捞上来的小银鱼。”
“……来一斤，再来一斤鱿鱼丝。”
烦归烦，亏谁也不能亏了她那张嘴。
小雪嗅嗅喷香的鱼干，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过他递过来的鱼干，塞进嘴里咬咬。
“咔嚓！”
清脆的声音响彻脑海，软软的小刺一咬就断，好入口得很。
小雪喜意瞬间堆满眉心，弯了眉眼，又朝小贩再要了一斤小鱼干。
小贩自然欢喜应下。
小雪正等着他打包好，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低的笑声。
“原来是赛老板，原来你喜欢吃鱼。”
小雪嚼着小鱼干转过头去，这才发现路过的人是白天陆爷的左右手——小梁。
见是他，小雪这才放下心，接过小贩递过来的一包鱼干，敞开袋口，朝他面前举了举：
“想吃？来点吧。”
对好人，她一向大方。
只要别拿枪指着她就行。
小梁扬起眉头，笑笑看着她：“今天不是看到我们就跑，还请我吃东西。”
小雪低低“切”了一声，给小贩付了钱，刚想把另外两包接手过来，这才发现自己左右手都被刚刚买的糕点占满了。
小梁心领神会，上前帮她接过东西，指指街道尽头亮着一盏红灯的院子门。
“我送你回去吧。”
小雪无所谓的点点头，两步走到他跟前，帮他带着路。
小梁很是好奇她怎么性情突变，变得这么好说话。
于是快走两步，和她并肩而行，随手抓起她袋子里两条小鱼干，嚼嚼两口，边重复了一遍他的疑问。
“怎么突然请我吃东西？不怕我害你啦？”
小雪侧过头，上下打量这个眉眼清澈的年轻人，突然勾唇浅笑：
“不怕你知道，我避的不是你们，是你家陆爷。”
小梁有些恍惚。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直白的女人。
也是第一次听到一个女人说要远离陆爷，而不是要往他身上扑的……
他明知故问：“我家陆爷顶顶的好，附近哪家名媛不是上赶着要嫁他的，赛老板你可真是。”
小雪又停下脚步，耿直的说：
“我还不想死，就送到这儿吧。”
小梁抬起头，这才发觉已经把她送到了小和春后门。
小雪没让他进去，而是推开一点门缝，伸头叫了两声小菲。
不过几秒，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传来，一个瘦巴巴的小丫头片子从门缝中钻出半个身子，“师傅，大师傅叫你呢，你才回来。”
说着这话，她还警惕的打量两眼小梁。
小梁被她看得不自在，转转脖子，啧一声，把两包鱼货递给她，“别瞪了，哥哥我是好人。”
小梁一手抱紧一包，腋下还夹住一包，瞬间朝他呲牙，“大师傅说了，好人才不会说自己是好人。”
说完，她一把拉着老神在在、杵在一旁偷吃小鱼干的师父进屋，然后嘭一声关上后门。
带出来的风扬起小梁短短的刘海。
他摸摸差点被门扇瘪的鼻子，暗道这师徒俩，一个比一个警戒心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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