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皇的声音,像一枚楔子,钉入了这片由涂山幺幺亲手缔造的,绝对宁静的冰雪世界。
教会他。
这两个字,比刚才那足以冻结神魂的暴风雪,还要让涂山幺幺感到寒冷。
她虚弱地瘫坐在玄冰之上,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仰着头,看着眼前这个俊美到不似凡物的魔头。
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那种高高在上的戏谑,也没有了指点江山的掌控感。那双幽暗的瞳孔里,翻涌着一种纯粹到极致的,几乎让她感到灼痛的求知欲。
他不是在开玩笑。
他真的,想从她这里,学走那份属于天缘神女的,定义法则的能力。
涂山幺幺的嘴唇动了动,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了几个沙哑的音节。
“我……我教不了你。”
这不是推脱,是事实。
她要怎么教?
教他如何将自己的神魂与天地万物相连?教他如何去“感受”风的愤怒,雪的不甘?
那是与生俱来的本能,是烙印在九尾王族血脉最深处的传承。就像鱼儿无法教会飞鸟如何在水中呼吸一样,她也无法教会渊皇,如何成为“缘”的一部分。
渊皇眉头微蹙,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教不了?”
他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危险的压迫感。
“那就再做一次。”
他蹲下身,与涂山幺幺的视线齐平,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要将她的神魂彻底看穿。
“这一次,慢一点。我要看到你神魂的每一次波动,你天缘之力的每一缕流向。”
他说得理所当然,仿佛涂山幺幺只是一个可以被他反复拆解、研究的精密法器。
涂山幺幺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再做一次?
她现在神魂虚弱得像是风中残烛,别说重新定义这片天地的规则,就连凝聚一根最细的红线都做不到。
更何况……
她看着渊皇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一股从未有过的,混合着愤怒与委屈的情绪,从她神魂深处涌了上来。
凭什么?
她不是他的玩物,更不是他用来满足好奇心的实验品!
这股突如其来的情绪,竟让她那几近干涸的神魂,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火苗。
她撑着身下的玄冰,挣扎着,想要坐得更直一些,想要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我说了,我教不了。”
她的声音依旧虚弱,却带上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倔强。
“这不是‘术’,不是一招一式的法门。我没有‘听’到什么,我只是……感觉到了。”
“感觉?”
渊皇咀嚼着这个词,似乎觉得有些荒谬。
“风在哭,雪在闹,这片大地在沉睡。它们不开心,所以,我就想让它们开心一点。”涂山幺幺用最简单,最直白的方式,解释着刚才那堪称神迹的行为。
这番孩童般天真的言语,却让渊皇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风在哭?雪在闹?
他修行万载,早已站在三界之巅,他能听到法则的崩裂,能看到因果的脉络,却从未“听”到过什么风哭雪闹。
在他眼中,万事万物,皆为“道”的显化。它们是规则,是力量,是可以被理解、被利用、被征服的存在。
但它们,没有情绪。
可眼前这只小狐狸,却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与这些“死物”产生了共情,并以此为支点,撬动了整个小天地的法则。
这是一种他从未接触过的,全新的领域。
一种……凌驾于力量与意志之上的,更高维度的存在方式。
渊皇眼中的求知欲,变得更加炽烈。
他伸出手,想要再次触碰涂山幺幺,想要更深入地探究她神魂的构造。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她眉心的瞬间,涂山-幺幺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向后一缩。
“别碰我!”
她几乎是尖叫出声,金色的瞳孔里,充满了警惕与抗拒。
渊皇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
他看着那只浑身炸毛,对着自己龇牙咧嘴的小狐狸,第一次,从她眼中看到了除了恐惧之外的东西。
是愤怒。
是抗议。
他微微一怔,随即,唇角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充满了兴味的弧度。
有趣。
这只小宠物,似乎开始长出爪子了。
“做不到?”
他收回手,慢条斯理地站起身,重新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那就做到能做到为止。”
他的语气平淡,却让涂山幺幺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下一秒,渊皇只是轻轻地,打了一个响指。
“啪。”
清脆的声音,在这片宁静的雪原上,显得格外突兀。
紧接着,涂山幺幺亲手缔造的这片祥和,轰然破碎!
刚刚平息的狂风,以比之前狂暴十倍的姿态,重新卷起!
刚刚变得温柔的飞雪,在瞬间凝结成无数锋利的冰刃,铺天盖地地呼啸而来!
那片沉寂的,代表着【静谧】的大地,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一道道深不见底的裂缝,在玄冰之上疯狂蔓延!
整个世界,在渊皇的一个响指之下,从宁静的天堂,瞬间变回了混乱的地狱!
而这一次的混乱,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充满了毁灭的气息。
“噗——”
法则被强行撕裂的反噬,让涂山幺幺的神魂遭到了重创,她张口便喷出一道金色的血液,整个人萎靡下去,连坐都坐不住了。
“你看,它又不开心了。”
渊皇的声音,带着一丝恶劣的笑意,从风雪中传来。
“去,哄哄它。”
他就像一个残忍的孩童,亲手打碎了别人最心爱的玩具,然后又命令别人,将它重新拼好。
涂山幺幺趴在冰冷的地面上,意识在剧痛与酷寒中,渐渐模糊。
她知道,渊皇是在逼她。
逼她一次又一次地去重复那个过程,直到他看懂,看会为止。
他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
在她即将彻底失去意识的时候,她似乎看到,渊皇的身影,在风雪中微微一顿。
他好像……抬起了手,一枚漆黑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传音玉符,在他掌心缓缓浮现。
……
魔宫,渊皇殿。
当那片冰原世界,在渊皇的意志下,重新化为暴虐地狱的瞬间。
一直安静地,趴在涂山幺幺那张空荡荡的床榻边的小貂,猛地抬起了头。
它那双黑豆般的小眼睛里,闪过一丝焦躁与不安。
它在房间里,焦急地打着转,喉咙里发出“吱吱”的,充满了担忧的叫声。
突然,它停下了脚步。
它的小鼻子,在空气中用力地嗅了嗅。
随即,它的视线,锁定在了涂山幺-幺的枕头下。
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它。
小貂犹豫了一下,然后迈开小短腿,飞快地爬上了床榻。它用小爪子,奋力地,将那个绣着精致花纹的枕头,掀了开来。
枕头下,一枚漆黑的,带着奇异纹路的鳞片,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正是涂山月交给涂山幺幺的那枚,属于她父母的遗物。
这枚鳞片,在被渊皇的魔气覆盖时,气息内敛,与凡物无异。但后来,在青丘,涂山月用青丘令净化了上面的魔气,让它显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只是,涂山幺幺回到魔宫后,一直忙于修炼和应付渊皇,还没来得及仔细研究它,便随手压在了枕下。
小貂看着那枚幽蓝色的鳞片,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它小心翼翼地,伸出粉嫩的小舌头,在那鳞片上,轻轻地舔了一下。
就在它舌尖触碰到鳞片的瞬间!
“嗡——!”
一道肉眼看不见的,属于空间法则的波纹,以鳞片为中心,骤然荡开!
小貂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秒,它那小小的身体,便从原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
极北冰原。
渊皇看着手中那枚正在震动的,属于魔界最高等级的传音玉符,眉头不悦地皱起。
他很讨厌在自己“研究”的时候,被无关紧要的事情打扰。
他本想直接捏碎这枚玉符,但当他感受到玉符上传来的,那股熟悉又让他厌烦的气息时,他还是将一丝魔念,探了进去。
下一刻,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逆缘……仙界?”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被打扰了兴致的恼怒,但更多的,是一种山雨欲来前的冰冷。
他缓缓转过身,看向那片风雪中,那个已经昏死过去,只剩下一团微弱生命气息的小狐狸。
他的“研究”,看来要暂时告一段落了。
不过……
渊皇的视线,在仙界的方向,和涂山幺幺的身上,来回扫视。
一个全新的,更加有趣的“实验”方案,在他脑中,缓缓成型。
他唇角的那抹恶劣笑意,重新浮现。
“看来,你的‘课’要提前开始了,小宠物。”
他低声自语,声音被风雪吹散。
“仙界那帮废物,也需要人去修一-修了。”
他正准备上前,将那只快要冻僵的小狐狸拎走,带去仙界,开始他的新“课程”。
可就在这时,他的身后,不远处的空间,突然泛起了一阵涟漪。
紧接着,一个毛茸茸的,白色的小东西,凭空掉了出来,“啪叽”一声,摔在了厚厚的积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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