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午后,周家老宅的庭院里,阳光透过百年银杏的枝叶,洒下细碎的光斑。何粥粥正抱着瑶瑶,坐在锦鲤池边的藤椅上,指着池中悠然摆尾的各色锦鲤,轻声细语地教她认颜色。瑶瑶穿着嫩黄色的连体衣,小手指着一条通体金红的大鲤鱼,咿咿呀呀地发声:“红!鱼!”
“对,红红的鱼鱼,真聪明。”何粥粥笑着亲了亲女儿的脸蛋。瑶瑶咯咯地笑,心声也欢快地响起:“鱼鱼!游游!好看!”
就在这时,卡布从主宅那边无声地走来,步态与往常无异,但何粥粥敏锐地感觉到,这位向来沉稳的年轻管家,此刻周身的气息有些不同。那是一种近乎凝滞的戒备,仿佛一头感知到威胁的猎豹,在安静地绷紧肌肉。
“夫人,”卡布在几步外站定,微微躬身,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但眼神却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有客来访,点名要见家主和小小姐。我已请至会客厅,深先生在回来的路上了。”
“见我?和瑶瑶?”何粥粥一怔,有些意外。自从满月宴后,前来道贺、拜访的宾客虽多,但大多是周深的生意伙伴或世交,极少有人指明要见她和瑶瑶,尤其是这么突兀地上门。
“是。对方自称是‘华夏传统文化与民俗研究会’的特邀顾问,姓白,名鹤龄。”卡布简洁地汇报,“已查验身份,确有此机构,白鹤龄先生也确实是其登记在册的荣誉顾问,年逾古稀,在学界有些名望。但…”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此人,有些…不同寻常。”
“不同寻常?”何粥粥抱紧了女儿,心里一紧。卡布从不多言,能让他用上这个词,说明来者绝非普通学者。
“气息…很特别。”卡布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庭院,实则已将来人可能的行动路线、藏匿点全部纳入警戒范围,“温和,内敛,但…深不可测。不似凡人。”最后四个字,他说得极轻,只有何粥粥能勉强听清。
不似凡人?何粥粥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将瑶瑶搂得更紧。自女儿出生以来,她已隐约察觉这个家的不寻常,丈夫和几个小叔子的紧张,卡布的神秘,以及女儿身上种种难以解释的神异,都让她明白,瑶瑶或许背负着超乎想象的秘密。而此刻,一个“不似凡人”的访客上门…
“请对方稍等,我马上带瑶瑶过去。”何粥粥定了定神,站起身。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总会来,她不能露怯。
卡布点头,侧身引路,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通往会客厅的方向,右手看似随意地垂在身侧,但何粥粥注意到,他食指的指尖,有极其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金色光晕一闪而过。
会客厅设在主宅东厢,陈设古朴雅致,燃着淡淡的檀香。何粥粥抱着瑶瑶踏入时,周深已先一步赶到,正坐在主位,与客人寒暄。见妻女进来,周深起身,神色如常,但眼神交汇时,何粥粥读懂了他眼中的安抚与警惕。
她看向客人。那是一位老者,看年纪至少在七十开外,穿着洗得发白的靛青色中山装,身形清癯,头发花白,但梳得一丝不苟,面色红润,精神矍铄。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平和温润,却又深邃得仿佛能洞悉一切,目光落在人身上,不带丝毫压迫,却有种奇异的、让人不自觉想要坦诚的力量。
“这位就是尊夫人与小千金吧?果然钟灵毓秀,福缘深厚。”白鹤龄起身,微微颔首,笑容和煦,声音苍老却清朗。他的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从容。
“白老先生过奖。这是内人何粥粥,小女周锦瑶。”周深介绍,语气客气而疏离,“白老先生远道而来,不知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白鹤龄重新落座,目光温和地看向何粥粥怀中的瑶瑶,眼底深处,似乎有极淡的、奇异的光彩流转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老朽痴长几岁,对传统文化、尤其是民俗信仰中的祥瑞之说,略知一二。听闻周家小千金出生时天降异象,满月宴又有祥云锦鲤之瑞,心中好奇,特来拜会,也想亲眼见见这位传闻中的‘小福星’,沾沾福气。若有唐突,还望海涵。”
这番话合情合理,态度也谦和,但周深和何粥粥都听出了其中的试探之意。尤其是“祥瑞之说”、“天降异象”这些词,从这位气质独特的老者口中说出,分量截然不同。
“白老先生说笑了,不过是些巧合,外人以讹传讹罢了。”周深滴水不漏地应对,示意何粥粥坐下。卡布悄然走到何粥粥身侧后方,垂手而立,看似恭敬,实则封住了最佳的护卫角度。
瑶瑶似乎对这个陌生的老爷爷很好奇,不哭不闹,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白鹤龄也含笑回视,目光慈和,如同看一个寻常的、招人喜爱的孩童。
就在这时,瑶瑶的心声,软软糯糯地,在周深、何粥粥(她依然听不见)、以及卡布的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好奇和…莫名的熟悉感?
“老爷爷…白白的胡子…像…像画里的神仙…”
“身上…暖暖的…亮亮的…光…舒服…”
“卡布叔叔身上…也有光…不一样…”
“老爷爷在看瑶瑶…不是坏蛋…是…是…”
心声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努力搜索合适的词汇。然后,一个清晰的、带着点恍然大悟意味的念头,蹦了出来:
“啊!是太白金星爷爷!下凡来玩的!”
“不对不对…是化身!太白金星爷爷的化身!”
“是来…考核瑶瑶的!看看瑶瑶乖不乖,有没有好好报恩!”
太白金星?!考核?!报恩?!
周深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滚烫的茶水溅出几滴,落在手背上,他也恍若未觉。何粥粥虽然听不见心声,但感觉到丈夫瞬间的僵硬,心里也是一沉。卡布低垂的眼睫下,眸光锐利如电,周身的气息更加内敛,却隐隐锁定了白鹤龄。
白鹤龄似乎毫无所觉,依旧笑眯眯地看着瑶瑶,甚至从怀中摸出一块用红绳系着的、温润无瑕的羊脂白玉佩,递过来:“初次见面,小小玩意儿,给小千金玩吧,讨个吉利。”
那玉佩不过拇指大小,雕成如意云纹,玉质极佳,触手生温,更奇异的是,玉佩中心似乎隐隐有极淡的、乳白色的光晕流转,散发出一种令人心神安宁的气息。
“这太贵重了,白老先生,使不得。”周深立刻婉拒,目光扫过玉佩,心中警铃大作。这玉佩,绝非凡物!
“不妨事,小玩意儿而已,与孩子有缘。”白鹤龄笑容不变,直接将玉佩递向瑶瑶。
瑶瑶看到亮晶晶的玉佩,果然被吸引了,伸出小手想去抓。何粥粥下意识想拦,周深也微微前倾身体。
然而,卡布动了。他看似自然地上前半步,恰到好处地挡在何粥粥和瑶瑶身前,微微躬身,伸出双手:“多谢白老先生美意,如此贵重之物,还是由我代为保管,等小小姐大些再佩戴为宜。”
他的动作恭敬有礼,无可挑剔,但那一挡,却恰好隔断了白鹤龄直接递向瑶瑶的路径。同时,卡布伸手去接玉佩的瞬间,指尖与玉佩几乎相触,一股极淡、却精纯无比的金色光晕,自他指尖一掠而过,与玉佩上的乳白光晕轻轻一碰。
无声无息,仿佛水波相荡。
白鹤龄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笑意,从善如流地将玉佩放到了卡布掌心:“也好,有劳了。”
卡布接过玉佩,入手温润,那乳白光晕似乎更活跃了些,与他体内的某种气息隐隐呼应。他面色不变,行礼退后,将玉佩小心收起。
这一幕看似平常,但其中的机锋,只有当事几人明了。周深后背已沁出冷汗,何粥粥也屏住了呼吸。瑶瑶没抓到玉佩,扁扁嘴,有点不开心,但很快又被白鹤龄袖口绣的一只仙鹤吸引了注意力,心声又响起:“鹤鹤!飞飞!”
白鹤龄朗声一笑,袖袍微动,那绣着的仙鹤竟似活了过来,展翅欲飞,但定睛看去,又只是精致的绣工。“小千金好眼力,喜欢鹤?”
他又与周深聊了些无关痛痒的民俗典故,茶过三巡,便起身告辞,言道不打扰,改日再来拜访云云。周深客气挽留,亲自送至门口。
老者步履从容,很快消失在巷口。直到他的身影彻底不见,周深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转身回屋,脸色已然沉凝如水。
会客厅内,何粥粥抱着瑶瑶,急切地问:“深,怎么回事?那位白老先生…”
周深摆摆手,示意她稍安勿躁,看向卡布。卡布已将那枚羊脂白玉佩取出,托在掌心,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如何?”周深沉声问。
卡布闭目感应片刻,睁开眼,缓缓道:“仙灵之气,纯正温和,无有恶念。确是仙家法宝,有温养神魂、驱邪避凶之效。赠与小姐,似是…庇护之意。”他顿了顿,补充道,“方才气息相接,他应也感知到了我的本源。但他未有敌意,反而…有一丝了然与宽慰。”
“太白金星…考核…报恩…”周深喃喃重复着女儿的心声,眉头紧锁,“卡布,你可知…”
卡布摇头,眼中亦有困惑:“太白金星,乃天庭星君,掌文翰,主祥瑞,常化身下界,考察人间,记录功过。若小姐所言非虚…那此人前来,或许真是为‘考核’小姐是否履行‘报恩’之责而来。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星君化身,为何会关注一尾瑶池锦鲤转世?即便小姐前世是瑶池灵物,与星君有旧,此番下界报恩,也无需劳动星君亲自考核。除非…”卡布看向周深怀中的瑶瑶,眼神复杂,“小姐此番下界,所涉因果,远比我们所知的…要深,要重。”
周深和何粥粥的心,同时沉了下去。比他们想象的更深、更重?那是什么?
瑶瑶似乎感觉到了父母的不安,伸出小手,摸了摸爸爸紧皱的眉头,又摸了摸妈妈的脸,心声带着安抚:
“爸爸不怕,妈妈不怕。”
“白胡子爷爷是好人,来检查作业的。”
“瑶瑶有乖乖的,帮助爸爸,帮助叔叔,帮助好多人。”
“爷爷会给瑶瑶小红花的!”
孩子天真烂漫的心声,却让三个大人心中更加沉重。检查作业?小红花?这听起来像是幼儿园老师的口吻,可若真是那位传说中的星君化身,这“作业”是什么?“小红花”又代表什么?
“此事,暂且勿要声张,尤其不要让浅浅、果子、可可、星星知道,免得他们担心。”周深最终做出决定,声音低沉而坚定,“是福是祸,既然找上门,躲是躲不掉的。卡布,这玉佩…”
“我先收着,仔细探查。若无隐患,再给小姐佩戴不迟。”卡布将玉佩小心收起。
“也好。”周深点头,看向怀中懵懂无知的女儿,眼神柔软下来,却又带着无比的坚毅,“不管是谁,不管为了什么,想动我的女儿,先从我周深的尸体上踏过去。”
何粥粥握住丈夫的手,用力点头。
瑶瑶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虽然不太明白大人们在说什么,但能感觉到他们的爱护和决心,心里暖暖的,伸出小胳膊,一手搂住爸爸的脖子,一手搂住妈妈,把小脸贴在两人中间,心声满足又依赖:
“爸爸好,妈妈好,卡布叔叔好。”
“瑶瑶最喜欢你们了。”
“白胡子爷爷下次来,瑶瑶要拿好多小红花给他看!”
童言稚语,冲淡了凝重的气氛。周深和何粥粥相视苦笑,心中那沉甸甸的石头却未落下。太白金星化身降临,是吉是凶?考核的内容究竟是什么?瑶瑶的“报恩”,到底要做到何种程度?而这一切的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的天地因果?
夜幕悄然降临,华灯初上。周家老宅恢复了平静,但某种无形的、更加深远的波澜,已随着那位中山装老者的到访,悄然荡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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