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二年十一月中旬,香港。
中环德辅道中,东兴大厦戳在秋日烈阳里,玻璃幕墙晃着刺眼的光,柏油路面被晒得泛热,连风都带着点暖燥。
街角报摊前早挤得水泄不通,卖报阿伯攥着报纸扯嗓子,沙哑声裹着人流嘈杂飘得老远:看报看报!《南华日报》头条!慈善还是生意?东兴背后巨资黑洞,股东权益谁人顾?
行人脚步顿住,手忙脚乱掏钱买报,指尖蹭过带着油墨味的纸页,目光全钉在头版上。
标题黑粗扎眼,配图是号运水船的特写,船身旁却被硬生生p上巨大金钱符号,还坠着道向下的黑箭头,透着股恶意。
内文洋洋洒洒写了几千字,署名记者冯敬尧——这名字最近在《南华日报》上露脸极勤,专写些挑事的财经评论。
文字像淬了毒的针,每句都往陈东身上扎:
……东兴实业甘霖行动耗时半载,耗资恐逾千万港元!陈东动辄以慈善家自居,运水照片登遍报纸,可本报查实,船队改装、油料、人工全由东兴实业主体资金买单,动用的是全体股东投入的资本!
拿全体股东的钱博自己名声,去年东兴利润率下滑的传闻不绝,是不是被这无底洞慈善拖垮的?股东会议知情吗?其他股东的利益谁来保?
东兴近年乱扩张,航运、地产、零售、电子全掺一脚,资金链紧绷的传闻从没断过,这会儿还砸钱作秀,是真救民,还是藏着别的心思?运的水够几户用?咋不逼港府解决根本问题?
文末还装模作样提醒:商业本质是赚利润回馈股东,别让慈善拖垮公司、坑了股东!
字字诛心,明着挑东兴和股东的矛盾,暗着搅和市民对东兴的好感——你们感激的运水,说不定毁了公司、砸了员工饭碗!
太平山顶的书房里,暖黄台灯映着红木桌面,泛着温润的光。
陈东捏着报纸,指尖轻轻敲着桌面,指节泛白,眼底没半点波澜。他抬眼看向旁边肃立的周海生,还有刚喘着气赶来的赵文栋——东兴的公关兼法务负责人。
查清楚冯敬尧了?陈东声音沉得发稳,还有《南华日报》,最近跟日本商社,尤其是三井,走得近不近?
赵文栋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手里攥着叠资料,语速飞快:查透了!冯敬尧原名冯阿狗,早年混小报的,写得狠但名声烂,之前敲诈勒索差点坐牢,三个月前被《南华日报》高薪请去当特约评论员。
《南华日报》有个大股东是百慕大离岸公司,顺着资金查,跟三井物产在香港的白手套公司勾着。过去两周,小野寺信至少见了三次报社总编辑。
果然是他。陈东嘴角勾起抹冷笑,指尖停在报纸上冯敬尧的名字上,正面查不到把柄,就玩舆论阴招。这次倒聪明,不碰政治敏感点,专揪着商业、股东利益说事,还利用外界对咱们股东构成(含多家离岸主体)的信息差挑事,想离间我们跟市民、其他股东的关系。
董事长,咋反击?发律师信?开记者会澄清?赵文栋往前凑了半步,眼里满是急切。
律师信要发,姿态得做足。陈东站起身,走到窗边,午后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他身上,投下道颀长影子,但真要赢,不是靠辩解,是靠事实,靠市民的嘴说话。
他转头看向赵文栋,眼神亮得锐利:文栋,你现在就办三件事,越快越好。
第一,找陈氏慈善基金会的李理事,让他把甘霖行动的财务账算透。从第一艘船改装,到最近一次航行的油费、人工、维护费,每一笔都要精确到分毫,做份详细报告。
再让财务部整理航运、零售、电子这些与民生相关业务的营收增长数据,以及甘霖行动的总支出占集团资产规模的比例,数据要准确,但不必透露具体利润数字。
第二,联系《香江报》老总。咱们不买版面发通稿,开个甘霖故事专栏,让他们派记者去深水埗、观塘、黄大仙那些缺水的街区,跟街坊聊。
聊东兴的运水车、供水点对他们有多重要,让记者如实写、如实拍,原话登出来。润笔费给最高标准,但内容咱们绝不干涉,要的就是真实。
第三,陈东眼底闪过抹寒光,指尖叩了叩窗框,把新界、元朗那边收集的化工厂污染资料整理好——受污染的土地照片、村民证词、偷偷测的水样数据,都归拢成报告。
尤其是那家排污搞死鱼塘、让村民得怪病,还靠背景压着没被查的厂,资料要盯紧。整理好后,匿名寄给《香江报》,再寄几家有良知的独立媒体。
周海生皱着眉插话:董事长,第三件事……是要揭污染?这跟咱们的舆论战,好像没关系啊?
看似没关系,实则能致命。陈东望着山下的香港,烈阳下的城市车水马龙,却藏着暗涌,小野寺信骂我们沽名钓誉、浪费资源,那咱们就问全香港人:谁在耗资源、污染环境、毒土地毒水源?谁又在真金白银运净水救急?
把这场仗从东兴该不该做慈善,拉到谁是香港的破坏者,谁是建设者上。市民看到一边是偷偷排污的化工厂,一边是风雨无阻送水的东兴,心里自然有秤。
赵文栋眼睛猛地亮了,拍了下大腿:我懂了!用对比打回去,用更大的恶衬我们的善,还能把矛头指回幕后黑手!污染关乎每个人的命,最容易惹公愤!
没错,动手吧。陈东沉声道,动作要快,证据要实,姿态要正。咱们不跟小野寺信对骂,让街坊们自己看、自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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