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内之事。”
洛尘收起金针，压低声音，“只是殿下，继后那边近日似有异动。”
“高禄与镇国公府往来密切，血鸮卫的活动也频繁了许多。我们是否要提前……”
萧景宸抬手，制止了他后面的话。
他微微侧首，目光似无意般扫过殿顶的某处承尘，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冽的弧度。
“隔墙有耳。”
洛尘神色一凛，立刻噤声。
萧景宸却像是忽然有了谈兴，继续用那种不高不低，恰好能让潜伏者听清的音量说道。
“听风阁近日在江南道进展如何？那些盐引的账目，可都厘清了？”
他这话看似在问洛尘，实则目光依旧若有似无地瞟向殿顶。
洛尘虽不明所以，但配合默契，含糊应道：“已有眉目，只是……还需些时日。”
就在此时，萧景宸眸中寒光乍现！
他原本浸泡在药浴中的手猛地抬起，带起一串水珠，指尖一枚黑色棋子如流星般激射而出，目标直指殿顶某处！
“何方宵小，屡次窥伺！”
“砰！”棋子蕴含内劲，瞬间穿透了坚固的殿瓦！
几乎在棋子射出的同时，守在殿外的长风如一道疾风，瞬间撞开殿门，身形一纵，便已跃上殿顶！
果然见到一道纤细的黑影正如轻燕般向后飘退。
“留下！”长风低喝一声，剑已出鞘，剑光如练，直取黑衣人要害。
沈昭月心中暗骂一声“狡猾”！
她方才潜伏在殿顶，将萧景宸与洛尘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正听到关键处，怀疑这听风阁是否真是太子产业，没想到竟被他察觉！
此人感知之敏锐，远超她预估！
她今夜目的并非交手，眼见行踪暴露，东宫暗卫已被惊动，远处已有破空声传来，她不欲恋战。
面对长风凌厉的剑招，她身形如鬼魅般晃动，并不硬接，只是凭借高超的轻功和诡异的身法连连闪避。
衣袖翻飞间，几枚柳叶刀射出，并非攻向长风，而是射向不同方向的屋檐，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制造混乱。
长风剑势受阻。
趁此间隙，沈昭月足尖在屋脊上一点，身形如离弦之箭，向后倒飞出去，几个起落，便融入了茫茫夜色之中，消失不见。
长风欲追，却听下方传来萧景宸平静无波的声音：“长风，回来。不必追了。”
长风收剑入鞘，跃下殿顶，单膝跪地：“殿下，属下无能，让她跑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看身形与身手，与上次应是同一人。”
萧景宸已从浴桶中起身，披上了一件墨色寝衣，湿漉漉的黑发贴在颊边，更衬得面色如玉，眸深似海。
他接过内侍递来的布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仿佛刚才那雷霆一击并非出自他手。
“是她。”
他淡淡道，语气甚至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兴味，“看来，她对孤，或者对听风阁，很有兴趣。”
洛尘皱眉：“此人轻功极高，来去无踪，恐是心腹大患。”
“心腹大患？”
萧景宸抬眸，望向沈昭月消失的方向，唇角微扬，“未必。”
“她两次前来，皆未带杀意，更像是……探查。”
他踱步到窗边，夜色笼罩着他的身影，“既然她如此好奇，那便让她看些她想看的。”
“月白那边，在京城查了许久，也未有黑衣女子的踪迹，或许，我们该换个方向。”
他转身，对长风吩咐道：“让月白扮作卖花女，从明日起，重点留意丞相府，尤其是……那位刚回府不久的沈二小姐，沈昭月。”
他念出这个名字时，语调微微放缓，带着一种玩味的探究。
“是！”长风领命，心中虽有些疑惑殿下为何突然关注起那位看似柔弱的沈二小姐，但绝不会多问。
******
沈昭月如一阵风般回到揽月阁，气息微促。
她迅速脱下夜行衣，换回寝衣，走到妆奁前，从最底层取出一个不起眼的小木盒。
打开，里面是一枚小巧的银哨。
她将银哨置于唇边，吹出了一段无声的旋律。
不过片刻，星痕的身影再次出现。
“少主，您回来了？东宫那边……”星痕见沈昭月神色凝重，心中一紧。
“被他发现了。”
沈昭月言简意赅，“太子此人，深藏不露，武功心智皆属上乘。他既已起疑，必会有所动作。”
她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锐光：“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星痕，你立刻回楼里，寻一个身形与我相似、机灵可靠的姐妹，让她易容后，在未来几日，于镇国公府周围刻意露面，行动可稍显鬼祟，引人怀疑。”
“务必小心，不可暴露真实身份，尤其要避开厉枭和媚娘子的耳目。”
星痕一怔：“少主是想……祸水东引？让太子的人把目光投向镇国公府？”
他随即想到什么，试探着问，“少主，您也怀疑四长老她……”
沈昭月眸光一冷，点了点头：“嗯。厉枭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媚娘子……她与厉枭本质上是同一种人，唯利是图。”
“如今老头……楼主如今腹背受敌，楼内人心浮动，他们二人，皆不可信。”
她称呼萧无涯为“老头”的习惯一时难改，但在星痕这些下属面前，还是及时改了口，维持着少主的威严。
“在找到确凿证据，清理门户之前，我们的一切行动，都需避开他们。”
星痕神色肃然：“属下明白！定会小心行事！”
他深知如今斩月楼内暗流汹涌，少主步步为营，实在不易。
“去吧，万事小心。”沈昭月挥了挥手。
星痕领命，再次消失在夜色中。
沈昭月独自站在窗前，望着东方渐渐泛起的鱼肚白，心中思绪翻涌。
王氏的阴谋，太子的深藏不露，斩月楼的内忧外患，还有那隐藏在迷雾中的、与自己身世相关的宫中贵人……
一切都如同这黎明前的黑暗，混沌未明。
但她的眼神，却越来越亮，如同淬火的寒刃。
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而她，已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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