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褚抱着曹操的尸体,哭得像个孩子。
这个身高八尺、能在战场上吓得敌人屁滚尿流的虎痴,此刻却蜷缩在血泊里,抱着已经冰冷的尸体,嚎啕大哭。哭声里没有半分威猛,只有撕心裂肺的悲伤。
典韦跪在旁边,不哭也不喊,只是一下一下地用头磕着地板。额头破了,血顺着鼻梁往下淌,他也浑然不觉。
高顺带着陷阵营士兵围上来,但没有立刻动手。他们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眼神复杂——有胜利者的骄傲,也有对勇士的敬意。
吕布走过来,摆了摆手:“都退下,让他们哭一会儿。”
士兵们退开几步,但依然保持着警戒。平台上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剩下的曹军要么战死,要么投降,只有许褚和典韦,还有几个曹操的亲卫,依然守在尸体旁。
程昱和贾诩也过来了。两个老头相互搀扶着,走路都颤巍巍的。程昱眼睛红肿,贾诩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握着剑的手在微微发抖。
“吕将军,”程昱哑着嗓子说,“主公既已……还请将军履行承诺,给他一个体面的葬礼。”
吕布点点头:“我说过的话,一定算数。不过在那之前——”
他看向许褚和典韦:“二位,曹公已死,你们还要打吗?”
许褚猛地抬头,眼睛血红:“吕奉先!你杀我主公,此仇不共戴天!有本事现在就杀了我,不然总有一天,我必取你人头祭奠主公!”
“我也是!”典韦站起身,双戟一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想让我们投降,做梦!”
高顺皱眉,手按上了剑柄。周围士兵也举起了武器。
吕布却笑了:“好,是条汉子。不过你们想死,我偏不让你们死。”
“你什么意思?”许褚怒道。
“我的意思是,”吕布缓缓道,“曹公生前说,要我给你们个痛快。但我觉得,就这么杀了你们,太可惜了。这样吧,我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现在就自刎,追随曹公而去;第二,放下兵器,我保证不杀你们,还会给你们个官职。”
“呸!”许褚啐了一口,“想让我们给你卖命?门都没有!”
“我没说让你们给我卖命。”吕布摇摇头,“我是说,你们可以回许都,去刘备那里。”
许褚和典韦都愣住了。
“曹公已死,汉室尚在。”吕布继续说道,“刘备奉天子,匡汉室,是天下公认的忠臣。你们若真想为曹公做点什么,就该活下去,辅佐刘备,继续完成曹公未竟的事业——匡扶汉室,平定天下。”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但在场所有人都听出了弦外之音:吕布这是在给台阶下。
程昱最先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拉住许褚:“仲康,将军说得对!主公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平定乱世,还天下太平。如今主公虽去,但大业未成,你们若就此死去,岂不辜负了主公的期望?”
贾诩也劝道:“留得有用之身,方能图谋将来。许将军、典将军,三思啊。”
许褚看看程昱,又看看贾诩,最后看向曹操的尸体。主公闭着眼睛,表情平静,好像只是睡着了。他想起很多年前,在谯县老家,曹操第一次见到他时说:“此真虎将也!当为我爪牙!”
那时他还是个愣头青,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跟着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主公,能吃饱饭,能杀敌立功。
一转眼,二十年了。
“主公……”许褚喃喃道,“您说,我该怎么办?”
曹操当然不会回答。
典韦突然说:“我要为主公守墓。”
“什么?”许褚转头看他。
“主公说过,想葬在漳河边。”典韦语气平静,但很坚定,“我典韦没什么本事,就会杀人。现在主公不在了,我活着也没意思。但至少,我可以为主公守墓,不让宵小打扰他安眠。”
许褚眼睛一亮:“对!我也守墓!吕奉先,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答应我们这件事!”
吕布沉吟片刻:“守墓可以,但不能带兵器。另外,我会派一队士兵驻扎在附近,名义上是保护,实际上是监视。你们若同意,我就答应。”
“可以。”典韦毫不犹豫。
许褚犹豫了一下,也点点头。
吕布这才松了口气。说实话,他真不想杀这两人——不是心软,而是不值得。杀了他们,除了多两个死人,没有任何好处。放他们去守墓,既能显示自己的宽宏大量,又能让投降的曹军旧部安心。
“伯平,”他吩咐道,“带他们下去,先包扎伤口,再安排住处。另外,派人去漳河边选址,三天后给曹公下葬。”
“是。”
高顺带人把许褚和典韦搀扶下去。程昱和贾诩也要跟着,被吕布叫住。
“二位先生留步。”
程昱和贾诩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吕布。
“曹公已去,二位今后有何打算?”吕布问得很直接。
程昱和贾诩对视一眼。程昱先开口:“老朽年事已高,只想回乡养老,还请将军成全。”
贾诩则说:“文和愿随程公同去。”
吕布笑了:“二位都是当世大才,就这么归隐山林,岂不可惜?这样吧,我不强求二位留下,但请暂住邺城一段时间,帮我安抚曹军旧部,稳定河北局势。等一切安定后,是去是留,悉听尊便。”
这话说得客气,但实际上是软禁。
程昱想说什么,贾诩拉了拉他的袖子:“将军好意,我等心领了。那就暂住些时日吧。”
“好。”吕布满意地点点头,“来人,送二位先生去休息。”
等所有人都退下,平台上只剩下吕布和几个亲卫。夕阳完全落下,暮色笼罩着这座浸泡在水中的城池。远处传来哭声、水声、还有士兵们打扫战场的吆喝声。
吕布走到平台边缘,扶着栏杆,望着下面的景象。
水面上漂浮着无数尸体,有曹军的,也有自己人的。士兵们划着小船,用钩子把尸体捞上来,摆放在木筏上。一具,两具,三具……数不清了。
这一仗,赢是赢了,但代价太大了。
“将军,统计出来了。”魏续走上平台,手里拿着竹简,“我军战死三千七百余人,伤五千多。曹军……除了投降的两千多人,其余全部战死。另外,城破时百姓伤亡……大概有五六千。”
吕布闭上眼睛:“好好收敛,好好安葬。特别是百姓,要抚恤家属,发放钱粮。”
“是。”魏续犹豫了一下,“将军,还有件事……”
“说。”
“张合、徐晃、张辽等曹军将领,都派人送来了降表。”魏续递上几卷绢布,“他们愿意归降,但……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他们要求保留旧部,不受整编。另外,他们只降刘备,不降将军您。”
吕布猛地睁开眼睛,眼神凌厉:“什么意思?”
魏续硬着头皮说:“他们的意思是……要等主公来了,亲自向主公投降。在此之前,他们可以听从将军调遣,但不受将军直接管辖。”
平台上一片死寂。
几个亲卫都低下头,不敢看吕布的脸色。
良久,吕布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讥讽:“好,好得很。曹操死了,这些人倒还知道给自己找后路。”
“将军,要不我们……”
“不用。”吕布摆摆手,“就按他们说的办。传令下去,所有归降的曹军将领,只要不闹事,一律优待。至于整编的事,等主公来了再说。”
“可是将军,这样一来,他们在河北就还有自己的势力,万一……”
“没有万一。”吕布打断他,“我相信主公,也相信这些人的眼光。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话虽这么说,但吕布心里清楚,麻烦才刚刚开始。
曹操死了,但曹操留下的摊子,比活着的曹操更难对付。那些投降的将领,那些残存的势力,那些暗中的敌人……都在等着看他,看刘备,看这个新生的联盟,接下来会怎么做。
正想着,远处传来马蹄声。一骑快马从城南方向奔来,马上士兵浑身湿透,却满脸兴奋。
“报——将军!主公到了!主公到邺城了!”
吕布一愣:“这么快?”
“是!主公听说邺城已破,日夜兼程赶来的!现在已经在城南大营了!”
吕布精神一振:“备马!不,备船!我亲自去迎!”
半个时辰后,吕布见到了刘备。
城南大营设在一片高地上,水淹不到。刘备站在营门口,身边跟着曹豹、简雍、孙乾等人。看到吕布的船靠岸,刘备快步迎上来。
“奉先!”
“主公!”
两人相见,都有些激动。刘备抓住吕布的手,上下打量:“奉先辛苦了!我在许都听说邺城水淹,日夜担心,今日见你无恙,总算放心了!”
吕布笑道:“劳主公挂念。幸不辱命,曹操已死,邺城已破。”
“好!好!好!”刘备连说三个好字,眼眶都有些红了,“走,进帐细说!”
中军大帐里,众人落座。吕布把攻城经过详细说了一遍,从水淹邺城到巷战,再到曹操战死。说到许褚、典韦守墓时,刘备叹了口气。
“许褚、典韦,皆是忠义之士。就依奉先所言,让他们去守墓吧。不过要多派些人手,别让他们受苦。”
“主公仁德。”吕布拱手。
接着,他又说了张合、徐晃等人只降刘备不降自己的事。本以为刘备会为难,没想到刘备听完,反而笑了。
“这些人倒是聪明。奉先不必介意,等明日我亲自去见他们,给他们吃颗定心丸。”
曹豹在旁边补充道:“主公说得对。如今曹操新死,河北人心浮动,这些曹军旧部最怕的就是秋后算账。主公亲自招抚,最能安定人心。”
“文礼说得是。”刘备点头,“奉先,这几日你好好休息,剩下的事交给我。另外,曹操的葬礼,就定在三日后吧。我要亲自去祭奠。”
吕布一愣:“主公要祭奠曹操?”
“自然。”刘备正色道,“曹操虽是我的敌人,但也是一代枭雄,对汉室有功有过。如今人死债消,该有的礼数,不能少。”
这话说得大气,帐中众人都暗暗点头。
又商议了一些细节,夜色已深。刘备让众人回去休息,只留下吕布。
帐中只剩下两人,灯火摇曳。
“奉先,”刘备突然说,“这一仗,你受委屈了。”
吕布心头一热:“主公何出此言?末将不委屈。”
“那些谣言,我都听说了。”刘备看着他,“难为你还能坚守本心,不负我托。”
吕布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那个锦囊——里面装着刘备的亲笔信和虎形玉佩。
“主公这封信,抵得过千军万马。”他认真道,“当时军中谣言四起,我也曾有过动摇。但看到这封信,我就知道,主公绝不会负我。”
刘备接过锦囊,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奉先,你我相识多年,从徐州到许都,再到这邺城,历经生死,早已不是寻常君臣。今日我在此立誓:只要我刘备在世一日,就绝不负你吕布!”
“主公……”吕布单膝跪地,“吕布此生,愿为主公效死!”
“起来起来。”刘备扶起他,笑道,“不说这些了。明日还有许多事要办,你先回去休息。三日后曹操葬礼,你陪我一起去。”
“是。”
吕布退出大帐,夜风吹在脸上,凉飕飕的。
他回头看了一眼,帐中灯火通明,刘备的身影映在帐篷上,正在伏案批阅文书。
这一刻,吕布突然觉得很踏实。
那些谣言,那些猜忌,那些曹操临死前种下的刺,似乎都烟消云散了。
至少现在,他相信刘备。
至于将来……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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