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十五年冬末,邺城风雪异常。
雪夜里,一道急信封带着寒气传至逸园。
下人捧来书信,轻声道:“魏公……是邺城来的。郭奉孝……病危。”
曹操正在松下焚香,听见此语,手一颤,灰烬落在雪地上。
他半晌不语,然后轻轻道:
“我该去了。”
下人抬头,看到他眼中的沉痛。郭嘉,是他一生最信任的智士。
他曾说:“奉孝在,我无忧。”
如今郭嘉命悬一线,他怎能不去?
曹操披起狐裘,拄杖,带着少数亲随踏雪出园。
郭嘉卧于内殿,炉火通红却无法驱走寒意。他听见曹操的脚步声,睁开眼,眼里仍是那熟悉的聪慧光芒,虽微弱,却依旧锐利。
“丞相……你来了。”
曹操坐到床前,看着他消瘦得只剩下骨头的手,声音微哑:“奉孝……我来晚了吗?”
郭嘉微微笑了,笑里仍有那份雅致的轻狂:
“若真有命不久……丞相来得早晚,有何分别?
我能等到你来……此生足矣。”
曹操心口像被刀割,他握住郭嘉的手:“奉孝,你不是说要看我定天下吗?
怎么……要中途下马?”
郭嘉咳嗽几声,气若游丝:
“天下……丞相必定能定。
只是……奉孝不能陪你走到那一天了。”
曹昂在外等候许久,郭嘉招手示意他入内。
年轻的世子跪在床前,眼中泛着泪光:“郭军师……”
郭嘉抬手,虚弱地按住曹昂的手背:“我能安心……因为你已长成大器。”
他低声道:“司马仲达,是良臣,但心机深重,你要善用他,也要防他。”
“曹丕谨慎,心中有恨,有才却不广。”
“曹植才华无双,可惜情重而不稳。”
“曹彰忠勇,可为你之爪牙。”
最后,他抓紧曹昂的手:“你若想保天下,记住一句话:
用人,不用其性,用其所长。”
曹昂泪落:“军师放心,我不会负你。”
郭嘉轻轻闭了闭眼,像是卸下最后的担子。
夜深,众人退下。
只有曹操独坐郭嘉床前。
火光映着郭嘉苍白的面容,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
曹操忽然问了一个谁都想不到的问题:
“奉孝……你说,我曹操这一生——
到底是忠臣?还是奸雄?”
郭嘉眼角微微弯起:
“丞相既问我……我便直言。”
他深吸一口气,像用尽了全身力气:
“丞相是——会被史书误解的英雄。”
曹操眼中微红,嗓音发颤:
“误解……?”
郭嘉轻声笑:
“人心偏爱简单的评判,丞相这般复杂的人……
后世不会懂。”
停顿片刻,他又说:
“但我郭嘉懂。
我知道你所有的狠,都是为了活,我知道你所有的残忍,都是为了天下不再乱。”
曹操喉头一紧,不知是悲还是欣慰:“奉孝,你若不死,我半生苦闷都可与你解。”
郭嘉看着他,声音飘忽:
“丞相不必为我悲。能随你一生,我郭奉孝……足矣。”
深夜三更,雪声渐大。
曹操坐在床边,握住郭嘉的手。
郭嘉睁开眼,看向窗外飘落的雪:
“这雪……
真好看。”
片刻,他忽然笑了:
“丞相……你知道我最后悔什么吗?”
曹操低声:
“后悔什么?”
郭嘉喃喃:“后悔不能陪你……
走到那一天……”
话未完,呼吸渐弱,手指缓缓松开。
炉火噼啪作响,
风雪吹动窗纸,
仿佛天地都在为他送行。
郭嘉,去世。
曹操握着他冰凉的手,良久不动。
最终,他仰头望着昏黄的灯火,哑声道:
“奉孝……我曹操……欠你一生。”
次日清晨,邺城雪停。
曹操亲自为郭嘉整衣,扶棺而行。百官在宫门外跪迎,无不垂泪。
曹昂、曹丕、曹植三兄弟跪在灵前,泪如雨下。
郭嘉本无高爵,却为天下所痛。
众人皆知——
这是曹操一生中最心爱的谋士。
葬礼次日深夜,曹操独坐在郭嘉旧日的书室。
桌上仍放着郭嘉未写完的兵书,墨迹未干。
他望向窗外明月,低声:“你放心。
我会看着昂儿、丕儿、子建……
走完你未能走完的路。”
风吹过竹林,萧瑟如歌。
数日后,司马懿进宫拜谒吊唁。
他看到的是:
一个不再咆哮、不再谋划、不再激昂的曹操,
而是一位失去挚友的老人。
司马懿心中隐隐震动——
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
曹操之所以强,并不是因为自己无敌,而是因为身边曾有郭嘉、荀彧、程昱……
如今这一代人,正渐渐离他而去。
他暗自下决心:
“奉孝走了,我司马懿……
要接他留下的棋局。”
大雪之下,曹昂独自立于郭嘉墓前。
风很大,雪落在他的鬓角。
他握着祭酒,眼神如铁:“郭军师,你放心。
我会守好你眼中的天下。
也会守住你为我铺下的道路。”
酒洒在雪上。
风雪呼啸,像在替郭嘉回应。
建安二十六年正月,
江东风雨渡江,号角声声——
武昌城外,旌旗铺陈如海。
孙权站在武昌新修的大殿前,抬头望着东方的晨光。
晨光如血,又如火。
这是他等了十年的光。
登基前三日,孙权召集陆逊、吕蒙、甘宁、顾雍、诸葛瑾等核心幕僚。
大殿门窗尽闭,烛火摇动,每个人都感到一股无形的压迫。
孙权坐于案后,手指轻扣案几:“诸位……我想称帝。”
此话一出,殿内鸦雀无声。
片刻后,诸葛瑾上前一步,躬身道:“主公,曹魏立世子,曹操退隐,朝局已非昔日。
若吴不自立,便永远只能在别人脚下寻一席之地。”
吕蒙握拳一击胸甲:“我等将士,皆愿为吴国死战!”
陆逊却沉吟良久,低声道:“主公称帝,固能固民心,但亦可能逼曹家与刘氏彻底联合。
此事……需万分谨慎。”
孙权目光骤亮:
“陆伯言,你怕我称帝?”
陆逊抬头,眼中清澈:
“主公,我怕的不是称帝。
我怕的是称帝之后——
天下三分的格局被打破。”
孙权阖上双目,像是忍着胸中的某种剧烈情绪。
“伯言,你可知我为何一定要称帝?”
陆逊跪下,沉声问:“为何?”
孙权缓缓站起,声音压得很低,却如铁般沉:
“因为天下人皆说,我孙权不过是曹操、刘备手中一枚棋子。”
“他们说我会世代臣于汉室,终身畏于曹家。”
“我若不自立,江东永不可能摆脱‘臣’的身份。”
他握拳:
“我孙权,不愿再受人牵制。”
大殿中所有人沉默——
因为他们知道:
这不是一时冲动,而是孙权压抑多年、不甘一生的小霸王心性。
江东各郡大族、百官陆续赶到武昌。
寿春太守贺齐首先上表:“天下鼎沸,汉室已虚。
吴主德配天地,应承大统!”
紧接着顾雍、张昭等人纷纷附议。
武昌城下百姓传言四起:
“孙家立国,是天意!”
“江东不可永为他人附庸!”
“天子有德出江左!”
民心涌动,势不可挡。
正月十五,
武昌城层层宫阙挂满绛色帛幔,
鼓乐齐鸣,震动江湖。
孙权身披赭黄帝袍,向天而立。
顾雍捧着玉玺,缓缓跪下:“承天地,大吴肇基。
请主公登基,号曰——吴皇!”
周围百官齐声跪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孙权抬起头,眼中倒映着初升的烈日:
他知道,今天之后,
江东再无退路。
他登基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宣布:
“吴国与曹魏断交。”
第二道诏令:“封陆逊为大都督,镇荆州,严备北军。”
第三道:
“命使节赴徐州,招抚刘备旧部。”
孙权要建立属于自己的天下。
江东军中,无不欢腾:
“我东吴也有自己的天子了!”
“我们再也不是汉室一郡!”
“从今往后,我们打的是自己的天下!”
甘宁大笑三声:“主上称帝,我敢为吴国再抢一千座城!”
吕蒙却更冷静:“称帝之后,曹魏必将反应。
大战……将不可避免。”
陆逊在殿外望着江水,心里轻轻叹息:“天下三分,至此成形。”
孙权称帝的急报传至邺城时,曹昂正在批阅军屯文书。
他打开竹简,眉头轻轻一皱。
郭嘉在世时曾断言:
“东吴若得江左之心,则必有称帝之志。”
曹昂合上竹简,淡淡道:“天下,终究还是热闹了起来。”
司马懿在旁轻声道:“主公,吴国称帝,乃自绝于汉、逆于曹氏。
或可借此名义伐吴。”
曹昂却摇头:
“不可妄动。
孙权称帝,是为了摆脱我们。
若立刻讨伐,只会使江东更团结。”
程昱在旁笑道:“主公不动,是大智。
让孙权先把新帝国的代价吃完。”
曹昂点头:“让天下先看看他孙权,能否稳住这份帝位。”
汉献帝听闻孙权称帝,久久无言。
半晌,他苦笑道:“孤竟连东南一隅都不肯再尊汉室了……”
曹植跪在旁边,低声安慰:
“陛下不必自责。
世道如此,非陛下之过。”
献帝望向窗外的青天:“朕如今……还能称天下之主吗?”
这句话问得苍凉,连曹植也无从回答。
夜色下的武昌江风猎猎。
孙权独自站在城楼上,望着波涛滚滚。
忽然间,他想起兄长孙策临终那句:“仲谋,江东将来……全靠你了。”
孙权闭起眼,仿佛听见兄长在耳旁叮嘱。
他睁开眼,眼中燃起新的王者之火:“大哥,我做到了。
只是……这条路,越来越孤独了。”
江水滔滔,仿佛回应着一位新帝的未来征程。
孙权称帝后的第七日,邺城尚书台举行了密议。
参会者有:司马懿、程昱、荀攸、满宠、张辽(从徐州返)等重臣。
曹昂缓缓扫视众人:
“孙权称帝,吴国国号已立。诸位以为,此局对我魏国有何利弊?”
荀攸率先开口:“利在于:孙权自绝于汉室,使我魏国名正言顺掌中原正统。
弊在于:江东上下团结,将来再伐吴,将难上加难。”
程昱眯眼一笑:“但吴国刚立,内部不稳。
顾雍与张昭争权,旧江夏将领心怀不满,百姓对赋税征兵颇有怨言。
主公若缓而不攻,吴必自乱。”
司马懿却摇头:
“吴国团结程度虽因称帝暂时上升,但长期必陷派系争斗。
我们要做的不是马上伐吴,而是——”
他看向曹昂:
“主公应稳住天子,笼络世族,巩固中原根本。
待魏国已成‘王者之基’,天下自然来归。”
曹昂微微点头。
魏国此时最需要的不是外战,而是把曹操留下的根基筑成铜墙铁壁。
会议定下三策:
一、稳定西北,继续屯田
司马懿负责。
二、加强荆徐两州统治,防止刘备旧部复起
张辽、满宠负责。
三、对吴国——“不战、不和、不屈、不逼”
程昱评价为:
“以天下之安,待江东之乱。”
曹昂轻声道:
“我只要天下安稳。其他……让时间去决定。”
孙权称帝的第十日深夜。
洛阳少帝宫,烛台微弱。
汉献帝披着薄衣,望着已经枯死的宫中新树,喃喃自语:
“连江东也不再尊我汉室……
朕……朕究竟还有何意义?”
皇后伏在案前轻声哭泣:
“陛下切莫如此……”
献帝忽然抬起头,眼中一瞬间透出一种决绝:
“若天下不再尊汉……倒不如禅让给贤者,使天下得安。”
皇后吓得跪倒:
“陛下!不可!这话若传出去,天下当乱!”
但献帝已陷入深深的绝望里。
他想起被董卓挟持、被李傕郭汜追杀的少年时代,忽然觉得:
“朕……这辈子从未真正做过一天皇帝。”
曹操听到孙权称帝后只是说:“孙权……他称帝,不过是走上了我曾拒绝的那条路。
时间会告诉他——
帝位,不是一条好走的路。”
竹林沙沙作响,仿佛在回应。
随着天下趋于稳定,曹昂的生活也悄然发生了变化。
他开始更多地处理民事,屯田、税务、军屯、粮运、治水,都要他亲自过问。
他常说:
“天下不稳,先稳民心。”
他开始大量起用寒门与基层人才
司马懿、贾逵、陈群、夏侯玄等逐渐走上舞台。
他开始收敛军事扩张。
—吴国称帝但未犯边
—蜀中暂安(刘备死后诸葛亮按兵不动)
—凉州平服
曹昂更倾向休养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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