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扶渊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未料眼前的女子,对自己竟掏心掏肺。一时间想到那日失约,心中涌起一股歉意。片刻,他目光诚恳,朝她笑了笑,“好,朕知道了。谢谢你纤瑶,为了朕,你——”
“在臣妾心中,早就将皇上当成自己的天。何况父亲作恶多端,臣妾实在不能见他一错再错。便是有朝一日遭国法惩处,皇上也不必顾及臣妾,一切公事公办即可。”
“纤瑶,你如此为朕打算,朕不知如何回馈你。”
见赵纤瑶如此善解人意,李扶渊一想到那人,心里便被纠紧。一个为了他能背叛生父,而另一个却为了别的男子,屡次同他怄气,甚至扬言要离开他。滢滢啊滢滢,你要我如何,才能像她这样待我?
李扶渊脸上露出的纠结,令赵纤瑶心中雀跃。看来他这是被她感动到了。即便赵世坤真的死了,她也不会在乎。王氏显然是被他殴打致死,将这些消息透露给李扶渊,一来可以给母亲报仇,二来能博得他的好感,何乐而不为?
飞镜台
冬日的午后哪怕阳光充足,可依旧一片冰冷。
谢滢琅坐于案边,瞅着眼前精致的美膳,竟无一点胃口。那人将自己囚禁在此,她该如何是好?她气愤李扶渊的欺骗隐瞒,然他对自己的好,又叫她卯足不了恨意。
可她如今不想面对他,她该怎么办?
这时,木窗传来一阵阵“吱呀”的声音,似有人在打开窗板。
谢滢琅猛地站起,不一会,果真见姬夜烨从木窗钻进殿内。
他风尘仆仆,一袭灰白色宫服还沾了些许雪花,似为了着急赶路,素来爱干净的他,也顾不得拂去。
如今她和李扶渊正闹别扭,他便出现在此处,想必是没安好心。于是,她也没好气地发问,“你怎么来了?”
半晌,才听姬夜烨冷冷的声音,“来看看你的笑话。”顿了顿,才正色道:“现在你终于知道,李扶渊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了吧?他言而无信,用宁家人的性命逼迫你就范,最终却没能做到。甚至刻意将此事瞒下,骗你成婚。如今你爱上他,可曾想过九泉之下的宁月臣?”
谢滢琅心中一童,她跌坐回椅上,双手搭膝,没有回话,肩胛一起一伏。
接着姬夜烨又问,“现如今他的真面目已被揭发,你可愿随我离开,我带你去杭州,看看甘霖私塾?”
“我不用你管。”她硬邦邦地堵回去,像是把一切怨火都发泄在他身上。
“到现在你还放不下他,嗯?”姬夜烨冷冷一笑,连喘着几口粗气。
谢滢琅一窒,刚想说话时,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难道是李扶渊来了?不行,不能让他们碰面。
可她这副慌张的神色,落在姬夜烨眸中,却十分刺眼,她竟如此在意那人么?便是那人骗婚,言而无信,她依旧怕他误会,“怎么,你还爱着他?”
谢滢琅摇摇头,目光闪烁,脚步声由远而近,她连忙将姬夜烨往木窗推,“你快走,要是被人发现,你会没命的——”
话还未讲完,却已经来不及了。
门板被推开,李扶渊一脸怒容,手已紧握剑柄,“待在飞镜台,你仍旧不忘同你的故交私会?上回在感业寺是偶遇,这次也是偶遇吗?”
谢滢琅叹气,懒得理会他,一个劲地将姬夜烨往门外推,“你赶紧走。”
李扶渊以为她心虚,突然抽出身上的佩剑,抵在姬夜烨胸前,“站住。你身为宫中医丞,不在太医署当职,跑来飞镜台私会朕的妃子,该当何罪?”
姬夜烨眸光不经意一暗,却还是缓缓行礼,并解释道:“皇上恕罪。臣只是按例,来给娘娘请平安脉罢了。”
“既然请平安脉,为何要从窗口爬进来?”
谢滢琅挡在姬夜烨跟前,双手叠住李扶渊的长剑,“皇上恕罪。要罚便罚臣妾一人,是臣妾召姬医丞前来。”她一边说着,一边令姬夜烨赶紧离开。
李扶渊平静了一晚上,好不容易打算来和谢滢琅和好,结果又被姬夜烨的到来点燃了怒火。
他看着姬夜烨迅速退出飞镜台的身影,气冲冲地将谢滢琅拽了过来,由于力道太大,女主猝不及防地扑了上去,最后撞在了青年的胸膛上,须臾间,两人近在咫尺。
“你发什么疯啊?”女子捶打他的臂膀,嘟囔着抱怨。
李扶渊声音严肃,“都几天了,你这气也该消了?”
谢滢琅移开目光,“你凭什么对我禁足?”她一开口便是质问。然一想到这是在皇宫,万一他真动了怒,别说出宫了,恐怕连爹娘都会被牵连,于是愤怒渐渐转为冷淡,“皇上,我想去江南。”
青年并未想象中那般愤怒,而是轻轻道:“你先等等,等我这段日子把朝政处理完,就陪你一起去,嗯?杭州离长安千里之遥,你是我的宠妃,万一遇上他国间谍或暗卫,他们把你掳走了,来威胁我怎么办?”
“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怕她生气,他还不忘补充解释。
“……”
她心里惊愕,难道李扶渊已经察觉,宫中有间谍混入?他该不会怀疑到姬夜烨的头上吧?若是怀疑,为何不杀了他?
然见他说得如此诚恳,哪怕心中再气再恼,她也不敢再发泄出来了。只能等到了杭州后,看看能不能寻觅出蛛丝马迹?究竟是谁杀了宁伯母,她一向与世无争,会是谁要置她于死地?
“现在是午后,跟我小憩一会?”
不待谢滢琅回话,却已不由分说地抱着她往榻上走去。
谢滢琅坐着不躺下,质问,“你不是不午睡的吗?”
李扶渊侧躺着,将她漏了下来,下颌埋进她的颈窝,“最近跟你吵架后累得很。”说完,有补上一句,“滢滢,我好想你。”
他亲吻她的脖颈,谢滢琅能感受到,他那熟悉的地方又开始僵硬。但他始终未进一步,只是搂着她。
谢滢琅轻吁几声,心情复杂,自己未曾发觉,跟李扶渊相处,又跟以前一样,警惕又反感。
的确是太累了,两人在床上躺到傍晚,才昏昏起身。
见她如此“乖巧”,李扶渊将侍卫们撤了,恢复了她的自由。
翌日,谢滢琅走到宫道上,一开始还忐忑不安,没想到宫人似被人下了命令一般,与昔日无异。
片刻,来到竹林中,就见两个宫女在那边窃窃私语。
“你听说没有?姬医丞昨晚连夜被皇上逐出宫了。”
“嗯,我今早听到的。说是他觊觎皇上宠妃,论罪当诛。但念其战战兢兢,治病有功,且对贵妃并不造成伤害,被驱逐皇宫,永不得再踏进皇宫一步。”
“……”
两个宫女聊得正上头,完全没注意到谢滢琅主仆就站在她们身后。
瓜子一脸意外,谢滢琅却是叹了口气,姬夜烨被逐出皇宫或许是好事,他是高句丽间谍,身份与立场注定和那人势不两立,能离开,或许二人能避免一战。
承宇阁
高武刚下朝,便被张福海领到承宇阁来,“皇上,高将军来了。”
李扶渊眸光瞬间一暗,厉声道,“嗯,你们都下去吧。”
高武见状,心下一惊,有种不祥的预感。然还是面不改色,朝李扶渊行礼,“臣参见皇上。”
殿内无人,李扶渊立即上前揪住其领口,目光如刀……
片刻,张福海在殿外便听到一阵拳打声,和君王的怒吼,张子忠瞠目结舌,却死死守在殿外,不放任何人进去。当然,两人心里跟个明镜似的,除了那个女人,还有谁能令皇上如此疯魔。
殿中,李扶渊质问高武,“是不是你告诉滢滢,宁母被人杀害一事?”
高武拭擦嘴角的血渍,勾唇冷笑,“不是臣,可臣巴不得她早点知道。皇上该知,纸包不住火。”
李扶渊这次不是伸出拳头,而是拔出手中长剑。
高武不卑不吭,忽而跪了下来,“皇上明鉴,绝不是臣所为。”
他一向光明磊落,若有心离间他们二人,当初便不会和李扶渊立下君子盟约。他说不是,那便不是。
正因为深知这一点,李扶渊瘫坐在地,眸光恨恨,如锐利冰冷的剑尖,若叫他查出是何人告诉滢滢,他非杀了她不可。
见皇上双目猩红,高武迎上他的目光,提醒道:“皇上忘了,那日我们在水榭边谈及此事,臣发现有一女子的身影经过那边。兴许不是幻觉,而是当日在水榭偷听的那人,将此事透露给月贵妃。”
闻言,李扶渊紧紧握住双手,想起当日那一晃而过的身影,心中了然,是了,那日因自己大意,竟忽略了隔墙有耳。如今事情传到滢滢耳中,那人定是居心否测,想要离间他们二人,最有可能的,便是宫中的妃嫔。
当事情有了眉目之后,李扶渊寻找这幕后者也极快。
三日后,张子忠找到了当日告诉月贵妃关于宁家一事的宫人,那人还未用刑,便将一切吐了个干净,是武昭琦指派他到谢滢琅跟前透露,并许诺了他大量好处。
李扶渊听闻后勃然大怒,令张子忠将武昭琦带到承宇阁。
殿中,青年目光狠绝,“是你将甘霖私塾之事,透露给月贵妃的?”
事迹败露,武昭琦也不再逃避。她红着眼,哈哈大笑起来,“是又如何?皇上可能扪心自问,臣妾为何要这么做?自打遇见他,你的眼里除了她还有谁?便是她假扮为尼,你也要掳她进宫。”
李扶渊猛地推翻面前几案,“你倒是不怕死。也罢,朕成全你。”显然,他已经怒到极点。
这时,武太后不等张福海的通报,闻风赶来相救。经此一事,武太后深知武昭琦怕是保不住了,然毕竟是武氏已经没落,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族人被皇帝赐死。
“皇上,你可要想清楚啊。武昭容虽有错,但罪不至死。你若因为那个女人责备你,便将怒火迁怒他人。传了出去,你何以面对宫中七十二院?”
青年呵呵冷笑,“太后以为,朕会在意?”
“扶渊,哀家求你了,饶了昭琦一命吧。”武太后一边说着,一边就跪了下来。绘秋在旁哭泣,眼看着搀扶不起,也跟着跪了下来。
李扶渊抬手,咬牙叹气,“母后这是何苦?”
眼见武太后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李扶渊闭上眼睛,良久沉声道:“罢了,将武昭琦发配到掖庭狱,永不得进后宫半步。”
——
午后,宋蝶英主动邀请谢滢琅到花园中赏梅,恰好撞见李扶渊寻了过来,“要去何处?”
“宋修仪邀我到园中一聚。”
“你何时会回来?”
“还不知。”
李扶渊沉吟片刻,又问,“我下午刚好邀张德裕进宫下棋,若你回飞镜台了,记得让瓜子来告诉我。”
何意?他还想来纠缠她?
谢滢琅深呼吸,她真的很不喜欢他这样,明明她心里还有芥蒂,她又说,“皇上,赏梅后还不知会不会去她殿里喝牛乳茶呢?”
“那等你回到飞镜台,一定要让瓜子来告诉我。”李扶渊发觉她依旧有气,便不再紧问。
“嗯。”她淡淡应着。
谢滢琅来到花园中,许久未和宋蝶英见面,心情终于得到缓解。
而此刻的李扶渊,还在承宇阁下棋。
直到夕阳西下,仍未见瓜子的身影。于是朝在门外等候的张福海投去一目光。
张福海当即明白,走到李扶渊身旁。
李扶渊小声吩咐着,“去找人到飞镜台看看,她回去了没有。在御花园又和宋蝶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找人盘问看看。”他怎会不知谢滢琅在躲着她,可他不容许她逃开。
半晌,张福海来回,“皇上,娘娘早就回到飞镜台了。听宫人说,下午她听到武昭容被发配到掖庭狱后,脸色大变。回到飞镜台后,一直不让别人进屋。”
李扶渊目光一沉,捏紧棋子的手指不由得紧致起来,她这是何意,对他态度冷淡,现在还放他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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