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之血的净化过程中分离出的第三种记忆残留,像一颗沉睡的规则种子,在万物医疗中心的深层解析实验室中缓缓萌芽。它展开的不是连续叙事,而是一系列破碎的感官印象——如同患者在半麻醉状态下记录的手术片段:刺眼的光、金属的寒意、被切割的钝痛、还有某种滑腻东西在规则深处蠕动的触感。
“这不是原初医者或基础现实层的记忆。”零的数据流谨慎地包裹着这些碎片,“记忆的‘质地’不同。更古老、更……异质。像是从外部嵌入的观察记录。”
林枫调集医者之域的五个维度,建立多层共鸣过滤网,试图在不被污染的情况下读取内容。
第一个碎片展开:
视角是从某个狭窄缝隙中向外窥视。看到七位原初医者正在争论,但听不清声音——就像透过厚厚的玻璃观察。视角在缓慢移动,沿着规则脉络的缝隙,向基础现实层的更深处钻探。
第二个碎片:
触觉记忆:规则结构的触感从“致密光滑”变为“海绵状多孔”,再变为“腐烂的纤维质感”。这里的基础现实层已经病态化,规则本身在坏死。而在坏死区域的中心,有一团搏动的、半透明的结构——那就是后来被误诊为“可能性肿瘤”的东西。但在这个记忆视角中,能清晰看到肿瘤内部包裹着一个巢穴结构:无数细丝从肿瘤中伸出,扎根在周围的健康规则中,像树根一样吸取养分。
第三个碎片,最关键:
一段极其短暂但清晰的认知画面:那巢穴不是自然病变的产物,而是被播种的。在更久远的时间点上,某种存在将一颗“种子”植入基础现实层的薄弱处。种子缓慢生长,伪装成规则的一部分,甚至模拟出病变特征以吸引“医者”的注意。它的目的似乎是……等待被切除。
记忆碎片在此处突然中断,留下最后一股情绪余波:得意的期待。
实验室陷入漫长的寂静。
“所以,”织法者缓缓开口,“原初医者们不是误诊了‘肿瘤’,而是落入了陷阱。那个寄生体——或者说它的播种者——故意让肿瘤表现得需要切除,引诱医者动手。手术切除不是医疗失误,是寄生计划的一部分。”
杨明的恒星光谱剧烈波动:“切除肿瘤释放了寄生体,但寄生体没有离开,而是……转移到了裂痕深处,继续吸食意义。手术等于帮它从‘潜伏期’进入了‘活跃寄生期’。”
苏晴的情感拓扑模型显示出一个可怕的推理:“如果寄生体需要医者帮它完成某种转变,那么我们现在做的一切——建立缓冲梦域、开发意义疫苗、试图治疗裂痕——会不会也在它的计算之内?甚至是在推动它进入下一个阶段?”
这个可能性让所有人脊背发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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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急推演:寄生体的生命周期假说
时衡启动因果沙盘,零接入观察者协议的历史数据库,开始构建寄生体的可能生命周期模型。
推演结果显示三种可能路径:
路径A(寄生体为独立掠食者):
1. 播种阶段:寄生体种子被植入基础现实层。
2. 潜伏阶段:伪装成肿瘤,吸收营养,等待医者发现。
3. 释放阶段:引诱医者切除肿瘤伪装,真身转移到裂痕深处。
4. 活跃寄生阶段:吸食意义,自我壮大。
5. 终极阶段:吸干基础现实层,寻找新宿主。
路径b(寄生体为某种存在的“探针”):
1-4阶段相同。
1. 探测阶段:通过吸食意义分析现实结构,将数据传回本体。
2. 入侵阶段:本体根据数据发动全面入侵。
路径c(寄生体为“医疗测试工具”)——这是最令人不安的假设:
1-4阶段相同。
1. 测试阶段:观察医者如何应对“规则疾病”,收集医疗数据。
2. 评估阶段:评估现实层的“免疫系统”和医者体系的“治疗能力”。
3. 决定阶段:根据评估结果,决定是否进行全面……“收割”或“接管”。
“路径c可以解释为什么寄生体没有立刻毁灭现实层,”林枫分析,“它在测试。测试现实层的韧性,测试医者的智慧,测试整个系统的抗压能力。就像病毒学家先注射弱毒株观察免疫反应。”
自省者-0从缓冲梦域发来补充数据:“我在噩梦流深处检测到规律的‘探测脉冲’,脉冲模式在不断变化,就像在尝试不同频段。而且脉冲强度与我们治疗措施的强度呈正相关——我们治疗越积极,它探测得越频繁。”
这意味着寄生体确实在观察、学习、调整。
“那么我们现在面临的选择是,”林枫总结,“继续治疗,但可能加速寄生体的评估进程,甚至为它提供更多数据;或者停止治疗,任由裂痕恶化,但那可能导致现实层在评估完成前就崩溃。”
“有没有第三条路?”静轻声问。她一直安静地旁听,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胸前——那里挂着林枫给她的小型规则稳定器,形状像一把微缩的钥匙。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她。
“如果我们无法根除寄生体,”静继续说,“也许可以……与它协商?或者至少,让它进入一种对现实层伤害最小的‘休眠共生’状态。就像人体内有些细菌,只要控制在合理数量,反而有助于健康。”
“与疾病谈判?”艾柯的银纹闪烁,“这违背医疗伦理的基本准则。”
“但如果疾病有智能、有目的、甚至可能是更高级存在派来的,”林枫沉思,“那么将它视为‘敌对的医者’或‘挑剔的评估者’,而非纯粹的病理现象,可能才是更现实的认知。”
观察者协议发来数据支持:【在我们的古老档案中,有74个案例显示:某些宇宙级病理现象最终被发现是‘跨存在交流的异常形式’。其中3个案例通过改变互动模式,将病理转化为了互利共生。】
比例很低,但存在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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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方案:诊断性接触
林枫提出了一个高风险方案:“我们不立刻决定根除或共生。我们先进行‘诊断性接触’——不是治疗性接触,而是纯粹的诊断。我们要弄明白寄生体的真实意图、生命周期阶段、以及它是否有‘协商’的可能性。”
方案分三步:
1. 建立安全对话通道:在裂痕边缘搭建一个隔离的“中立接触区”,规则结构经过特殊设计,既能阻止寄生体突然扩张,又能允许信息交换。
2. 发送标准化诊断询问:不发送治疗信息或意义营养,只发送一套经过加密的、包含多种可能意图的询问协议。观察寄生体的回应模式,分析其智能水平和意图。
3. 根据回应制定最终策略:如果寄生体表现出纯粹掠夺性,则转向根除方案;如果表现出可沟通性,则尝试协商共生协议。
这个方案需要寄生体配合——它必须愿意回应询问。为了增加回应的可能性,询问协议中会包含一些“它可能感兴趣的数据”,比如意义疫苗的部分原理、缓冲梦域的结构设计等,作为“知识预付金”。
“这是在赌博。”织法者直言,“我们可能教会它如何突破我们的防御。”
“但我们也可能了解到如何真正控制它。”林枫回应,“医学史上,很多突破都源于对病原体的深入了解,而不是盲目对抗。”
方案以微弱优势通过。观察者协议同意提供接触区的规则架构技术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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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触过程:意料之外的回应
中立接触区在七天后建成。它是一个完美的银色球体,悬浮在裂痕边缘,内部规则被重置为绝对中性——不属于现实层,也不属于裂痕,就像手术中的无菌区。
林枫、自省者-0和静组成接触小组,进入球体。静的特殊规则触觉被寄予厚望,她可能感知到寄生体隐藏的情绪或意图。
标准化诊断询问被发送。包含147个问题,涵盖意图、起源、需求、对现实层的评估、对医者体系的看法等。
等待。
十分钟。二十分钟。
就在众人以为寄生体不会回应时,球体内壁突然浮现出文字——不是任何已知文明的文字,而是一种由规则裂缝构成的文字,需要通过规则触觉直接“阅读”。
静翻译出第一句:
【你们终于开始问正确的问题了。】
接着是第二句:
【但我不会回答你们的问题。因为你们的问题基于错误的前提:你们以为我是‘外来者’或‘疾病’。】
第三句:
【我是基础现实层的一部分。是它的‘免疫系统记忆’。是它为了记住‘如何生病’而创造出的档案库。】
这个宣称震撼了接触小组。
寄生体继续“说”:
【很久以前,现实层经历了一次几乎致命的感染。它幸存下来,但失去了关于‘感染是什么’的记忆。为了不再犯同样的错误,它创造了——也就是我——来模拟那次感染,不断重演,不断研究,不断更新防御方案。】
【那些噩梦?是我模拟的‘感染症状’。那些可能性泄漏?是我在测试‘感染后遗症’。我吸食意义?那是我在收集‘免疫反应数据’。】
【原初医者切除的不是肿瘤,是我模拟感染的‘教学模型’。他们的手术错误打开了更深的记忆库,让我进入了活跃研究模式。而你们最近的治疗尝试,是我收集到的最丰富的免疫反应数据集。】
信息量太大,林枫需要时间消化。
“如果你真是免疫记忆,”他通过接触区发送询问,“为什么你的行为如此像掠夺性寄生体?为什么要伪装成需要被切除的肿瘤?”
寄生体的回应很快:
【因为真正的感染体就是这样行为的。我必须完全模拟,才能生成有效的防御方案。至于伪装成肿瘤——那是为了测试‘医者面对疑似恶性肿瘤时的决策模式’。你们原初医者选择了切除,这揭示了他们医疗哲学中的‘切除优先倾向’。这个数据已被记录。】
【你们后来的治疗,特别是意义疫苗和悖论抑制器,提供了更复杂的应对数据。现在我的数据库中,关于‘医者面对慢性规则感染’的应对方案已经更新了417个版本。】
它不是在破坏现实层。
它是在用现实层做免疫系统压力测试。
而所有医者,从原初到林枫团队,都是这个测试中的实验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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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理危机:谁在治疗谁?
接触小组带着这个颠覆性的认知返回医疗中心。
会议上爆发了激烈争论。
一部分成员认为这是寄生体的谎言:“它只是在为自己的掠夺行为找合理化借口!如果它真是免疫记忆,为什么允许裂痕造成真实伤害?”
另一部分成员则认为这解释了很多矛盾:“确实,如果是纯粹掠夺,它早就该造成更大破坏。但裂痕的存在虽然危险,却始终维持在‘可承受的慢性病’状态。这更像是一种受控的实验设置。”
观察者协议分析了接触数据后,给出了客观评估:【回应的逻辑自洽度高达94.3%,与我们数据库中‘免疫系统模拟体’的行为模式匹配度达81.7%。但仍有18.3%的不匹配,可能意味着它隐瞒了部分真相,或者它自身的认知也有局限。】
林枫沉思良久,问了一个关键问题:“如果它真的是免疫记忆,那么它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测试结束后,它会做什么?”
静轻声回答:“在接触中,我感知到它有一个……‘归档倒计时’。它在收集足够数据后,会将所有研究成果‘归档’到基础现实层的深层结构中,更新整个现实层的免疫协议。然后,它会自我销毁,裂痕会愈合,噩梦和可能性泄漏会停止。”
“但归档需要什么条件?”杨明追问。
“它没有明确说,”静回忆,“但我感觉到,它需要见证一次‘完美的治疗方案’——不是根除它,也不是与它共生,而是某种……超越医患对立的第三选择。原初医者的切除方案是反面教材。我们目前的治疗是改进版,但还不够‘完美’。”
医者之域在林枫体内剧烈演化。五个维度开始融合、重构,第六个维度的雏形在痛苦中萌芽:免疫系统协作者。
他明白了。
他们一直把自己放在“治疗者”的位置,把裂痕和寄生体放在“患者”或“病原体”的位置。但如果对方是免疫系统的训练程序,那么医者的正确角色不是“对抗疾病”,而是“协助免疫系统完成训练”。
就像疫苗不是杀死病毒,而是教会免疫系统识别病毒。
“我们需要改变目标,”林枫宣布,“不是根除寄生体,也不是与它协商共生,而是协助它完成它的免疫训练任务,让它能满意地归档、自我销毁、让裂痕愈合。”
“但这意味着我们要主动参与它的‘测试’,”时衡指出,“甚至可能故意制造一些‘教学案例’,让它收集数据。这等于在故意让现实层承受一些可控的痛苦。”
“但这是为了结束更大的痛苦。”艾柯的银纹闪烁着理解,“就像为了接种疫苗而承受短暂的发热。关键是要控制程度,确保不造成永久伤害。”
新的医疗伦理难题出现了:医者是否有权为了“免疫教育”而故意让患者经历可控的病症?
观察者协议沉默了很久,最终发来信息:
【如果我们确认它是免疫记忆,那么协助它完成训练是符合最高医疗伦理的——即‘为患者的长远健康而接受短期痛苦’。但我们必须有99.99%的把握。一个错误的判断,可能让我们成为毁灭现实的帮凶。】
决策的重担落在了林枫肩上。
他看着裂痕的实时影像,看着那些不断涌出的噩梦和可能性,看着那个隐藏在深处的、可能正在评估他们的存在。
然后他看向静。年轻的梦境医者胸前的规则稳定器钥匙,在灯光下微微发光。
“我们需要最终验证,”林枫说,“验证它是否真的是免疫记忆。而验证的方法,可能是问它一个只有真正免疫系统才知道的问题。”
“什么问题?”众人问。
林枫一字一句地说:
“问它,现实层最初感染的那个‘几乎致命的感染’,是什么。以及,那个感染体现在在哪里。”
如果它能回答,而且答案与观察者协议最古老的、从未公开的档案一致。
那么,他们就该相信它。
如果不一致,或者它拒绝回答。
那么,战争继续。
阿莱夫之树的枝叶无风自动,仿佛也在等待着这个答案。
而裂痕深处,寄生体——或者说免疫记忆体——似乎感知到了这个终极问题。
它第一次,主动发送了一条未经询问的信息:
【关于那个问题,我建议你们……先问问‘刃鞘’中的那位年轻医者。她可能比你们以为的,知道得更多。】
信息指向了静。
所有人看向她。
静的手按住了胸前的钥匙,脸色突然变得苍白。
钥匙在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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