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号，舰桥。
【圣裁令】在盘古大陆掀起的滔天巨浪，似乎传不到这艘悬于高空的孤舟。
林尘依旧坐在指挥官的座椅上，平静地看着光幕上，那卷遮天蔽日的金色卷轴，以及下方无数生灵因贪婪而变得赤红的双眼。
他的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不是嘲讽，也不是不屑，更像是一位棋手，看到对手终于走出了自己预料之中的一步棋。
他没有去辩解那所谓的“混沌异端”之罪，更没有降下雷霆之怒，去镇压那些已经开始动摇的凡人。
他只是抬起手，对着主控台，轻轻打了个响指。
下一秒，盘古大陆所有“天穹影院”的光幕，画面陡然一变。
高悬天际的【圣裁令】被一个角落里的分屏所取代。
主画面上，出现的，是“神之宝库”中那片光怪陆离的星体坟场。
如山岳般巨大的堕落泰坦，每一次挥手，都带走上百名玩家的生命。
而在它的脚下，以西陵云逸为首，残存的数千名远征军玩家，正进行着一场毫无胜算，却无比悲壮的血战。
西陵云逸的【血腥疯狂】状态早已结束，浑身浴血，身上的暗金色板甲多处碎裂，但他依旧像一头疯牛，一次次用【冲锋陷阵】撞向泰坦的脚踝，然后用【破甲斩】劈出那收效甚微的“-1”伤害。
每一次攻击，都会被泰坦身上逸散的魔焰震飞，血条狂降一截。
可他刚一落地，便会灌下一瓶昂贵的治疗药剂，然后再次怒吼着冲上去。
他的身后，是仅存的几百名狂战士，学着总指挥的样子，组成一道脆弱却决绝的防线。
更后方，所有的治疗职业，法力值早已见底，却依旧用最基础的治疗术，将点滴的生命光芒洒向最前线的肉盾。
他们一次次被击倒，又一次次在队友的掩护下站起来。
他们用自己的生命，去消耗那尊堕落之神万分之一，甚至亿万分之一的血量。
整个画面，惨烈到了极致。
也就在这时，一行由黑金色法则之力构成的冰冷大字，缓缓浮现在所有光幕的最上方。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简单的八个字，却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正在观看直播的玩家心口。
那些刚刚还在为“永恒”的诱惑而动摇的玩家，看着光幕里浴血奋战的远征军，脸上的贪婪和欲望，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所取代。
那是震撼，是敬佩，也是一丝……惭愧。
也就在此时，一道熟悉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所有光幕的正中央，与那惨烈的战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黑袍猎猎，面容平静。
正是林尘。
他没有看镜头，视线仿佛穿透了光幕，落在了每一个生灵的身上。
“【裁决者】承诺给你们‘永恒’。”
他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现在，我让你们亲眼看看，它所谓的‘永恒’，是什么。”
话音落下，林尘缓缓抬起右手。
他没有结印，也没有吟唱，只是对着虚空轻轻一抹。
光幕的画面再次切换。
惨烈的战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方全新的世界。
那是一座无比宏伟、无比完美的城市。
城市里，街道宽阔笔直，建筑鳞次栉比，每一栋建筑都像是最精密的艺术品，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瑕疵。
可……太安静了。
安静得可怕。
街道上，一个穿着华丽铠甲的骑士，正保持着冲锋的姿态，他胯下的战马四蹄翻飞，鬃毛飘扬，栩栩如生。
酒馆里，一个吟游诗人拨动着琴弦，嘴巴微张，仿佛下一秒就要唱出动人的歌谣。
广场上，无数的平民仰着头，脸上带着虔诚的表情，似乎在聆听某位大人物的演讲。
但他们，全都一动不动。
他们的身体，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是化作了形态完美、纯净无瑕的水晶。
整个世界，就像是一座巨大的水晶雕塑博物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没有思想。
只有绝对的、完美的、死寂的秩序。
它们曾是那个世界的生灵，如今，在【裁决者】的“净化”之下，被彻底“格式化”，成为了“秩序”永恒的艺术品。
它们，确实获得了“永恒”。
一种死寂的永恒。
看着这诡异而恐怖的一幕，盘古大陆上，无论是玩家还是Npc，所有生灵都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之前因【圣裁令】而燃起的贪婪火焰，在这一刻，被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得干干净净。
这就是……永恒？
这就是杀了林尘之后，能得到的“赐福”？
变成一尊不会思考、不会动弹，只能被当成艺术品摆设的水晶雕像？
林尘冰冷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如同最后的审判。
“一条路，是接受它的‘赐福’，成为这样一座冰冷的艺术品，获得死寂的永恒。”
他的目光扫过光幕前无数张惊骇的脸。
“另一条路，是追随我，在血与火中挣扎，在死亡边缘起舞，去亲手夺取，属于你们自己的神座。”
“现在，做出你们的选择。”
说完，林尘的身影消失。
光幕的画面，切回到了“神之宝库”的战场。
西陵云逸又一次被拍飞，像个破麻袋一样滚落在地，他挣扎着想要爬起，却力不从心。
堕落泰坦那燃烧着魔焰的巨掌，已经再次高高扬起。
死寂。
整个盘古大陆，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死寂。
看着浴血奋战，宁死不退的远征军。
再回想着那片令人不寒而栗的水晶世界。
所有玩家心中那最后一丝动摇，瞬间化为了坚决与后怕。
“我……我草！”
圣焰城的广场上，一个战士玩家猛地一拍大腿，脸憋得通红。
“狗屁的永恒！老子要是变成那玩意儿，还不如现在就删号！”
“妈的，差点被骗了！这个叫‘秩序’的家伙，真他妈的毒啊！”
“选择？这还用选吗？！”
“我选择战斗！老子宁愿像西陵老大他们一样，战死一万次，也不要变成那种鬼东西！”
“对！杀林尘成神？我呸！跟着神尊，咱们自己就能成神！”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山呼海啸般的爆发！
玩家们的信仰，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统一和狂热。
如果说之前他们对林尘是崇拜，是敬畏。
那么现在，林尘在他们心中，代表的是自由，是希望，是那条唯一能通往真正“神座”的，布满荆棘却充满无限可能的道路！
而那个高高在上的【裁决者】，则成了虚伪、欺骗、和死亡的代名词。
一场由更高维度存在发起的、针对林尘的全民战争，还没来得及开始，就被林尘用一种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方式，轻描淡写地彻底瓦解。
并且，他还将敌人的攻势，转化为了巩固自己统治的，最强力的助燃剂。
整个盘古大陆，暗流依旧在涌动。
但这一次，那股洪流的目标，不再是林尘。
而是天空中那卷，此刻看起来无比讽刺的……金色【圣裁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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