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无边无际,没有时间,没有空间概念的黑暗。
陆辰的意识如同一粒尘埃,在这片绝对的虚无中漂浮。没有痛苦,没有知觉,只有一种彻底的、回归本源般的沉寂。
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一点微光,在黑暗的尽头亮起。
不是铁盒那幽蓝的光芒,而是一种……温暖的,带着生命气息的淡绿色光晕。
光晕逐渐扩大,驱散了部分黑暗,勾勒出模糊的轮廓——似乎是粗糙的岩石顶壁,还有滴滴答答的水声。
知觉如同退潮后重新涌上的海水,缓慢而坚定地回归。
首先感受到的是胸口传来的、并非剧痛,而是一种奇异的、如同第二颗心脏在跳动的嵌合感。冰凉,坚硬,却又与他的血肉、骨骼、乃至更深层的生命能量紧密相连,仿佛它本就该在那里。
紧接着,是全身如同被拆散重组般的酸痛,尤其是大脑,像是被塞进了一个图书馆然后又爆炸开来,无数杂乱的知识碎片和信息流还在潜意识层面缓缓流淌、沉淀。
他尝试动弹一下手指,失败了。身体像是被灌了铅,沉重得不听使唤。
他只能转动眼球,艰难地观察着周围。
这是一个低矮的天然岩洞,空气潮湿,带着泥土和苔藓的气息。洞口被茂密的藤蔓遮掩,只有几缕稀疏的阳光透过缝隙,在布满水汽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点。他正躺在一堆干燥的、不知名的落叶和杂草铺成的“床”上。
他还活着。
作坊……伙伴们……星盟特工……最后那场毁灭性的能量爆发……
记忆的碎片如同锋利的玻璃,瞬间刺入脑海,带来一阵尖锐的眩晕和心悸。
胖子声嘶力竭的呼喊,老吴砸向电闸时决绝的眼神,林薇最后握住他手的微凉触感……还有那彻底碎裂、化为星尘的铁盒,以及射入胸口的……
陆辰的目光猛地向下,看向自己的胸口。
衣衫早已破碎不堪,露出了结实的胸膛。就在他心口偏左的位置,皮肤之下,清晰地嵌入了一块约莫指甲盖大小、形状不规则的蓝色结晶碎片。它不再散发耀眼的光芒,而是如同呼吸般,极其缓慢地明灭着微弱的蓝光,与他自己心脏的跳动隐隐同步。那个熟悉的符号,如同天然的纹路,烙印在碎片表面。
文明火种保管单元……最后的碎片。
它没有消失,而是以这种方式,与他彻底融合了。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微弱、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的意念,直接在他意识中响起,不再是通过接触传递:
**【文明火种碎片(K-7-03-a)已与宿主生命核心完成初步共生融合。】
【能量水平:0.00001%……处于最低维持状态。】
【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稳定,意识恢复。】
【开始传输基础生存指南及……当前环境分析报告。】
一股精简了许多的信息流涌入脑海。
他“知道”了自己是如何在能量爆发中被抛飞,如何侥幸落入这个远离城区的废弃矿坑,并被复杂的地形和茂密的植被掩盖。
他“知道”了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
他“知道”了这块碎片目前的状态——它不再是独立的“火种”,而是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一个极度虚弱、需要漫长岁月才能恢复的“共生体”。它保留了一部分最核心的文明数据和技术蓝图,但绝大部分能量和功能都已丧失。它现在更像是一个……拥有无限潜力,却处于休眠状态的“种子”。
同时,一种前所未有的、对周围环境的敏锐感知,也开始浮现。
他能隐约“感觉”到脚下大地深处缓慢流动的地脉热能(虽然极其微弱,无法直接利用),能“听”到洞外几十米内昆虫爬过树叶的沙沙声,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空气中游离的、各种物质的微观粒子……
这是碎片融合带来的附加能力?还是……“火种”本身具备的、对物质和能量基础层面的感知特性?
就在这时,洞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特定节奏的脚步声,以及低沉的、压抑的交谈声。
“……确定是这边吗?能量残留信号最后消失在这一带。”
“探测器显示这里有微弱的异常生物电信号,很微弱,但……不同于普通动物。”
“小心点,目标可能还没死。上头下了死命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尤其是那个‘源体’碎片!”
星盟的搜索队!他们竟然这么快就找来了?!而且听口气,他们知道铁盒碎裂,并且将融合了碎片的他,称为“源体”!
陆辰的心脏猛地一缩,融合了碎片的胸口传来一阵同步的悸动。他现在虚弱不堪,手无寸铁,别说对抗,连逃跑都困难!
绝望再次涌上心头。
然而,就在这危急关头,他脑海中那些尚未完全梳理的、来自“火种”的庞杂知识碎片中,一段关于“基础环境伪装与信息遮蔽”的底层技术原理,如同被无形的手点亮,瞬间变得清晰起来!
那并非什么高深的技术,更像是一种对能量场和物质波的极其精妙的微观操控技巧,利用周围环境中无处不在的磁场、辐射背景噪音,来扭曲和掩盖自身的生物信号及能量特征。
理论上可行!但需要能量驱动,更需要极其精细的控制力!以他目前的状态和碎片那几乎归零的能量,根本不可能……
等等!
能量?
陆辰的目光猛地定格在自己胸口那缓慢明灭的蓝色碎片上。
碎片本身能量枯竭,但它现在是与自己共生的!自己的生物电,自己的生命磁场,算不算一种……最基础、最本源的能源?
一个疯狂的念头涌上心头!
他尝试着,不再去试图“命令”或“抽取”碎片的能量,而是将自己的意识,自己的意志,自己的生命力,缓缓地、小心翼翼地“注入”到那块碎片之中,然后按照那段技术原理的指引,尝试去“共鸣”,去“引导”周围环境中那些无处不在、却杂乱无章的背景辐射和磁场!
过程极其艰难,如同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试图控制自己的手指。精神力的飞速消耗让他眼前阵阵发黑,胸口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洞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能听到拨开藤蔓的声音。
“……就在这里面!”
陆辰咬紧牙关,几乎将最后一丝意识都压榨了出去!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共鸣响起。
他感觉到,以他胸口碎片为中心,一个极其微弱、范围不到三米的、扭曲了光线和能量的无形力场,悄然张开!将他自身散发出的所有生物电信号、热辐射,乃至生命气息,都尽可能地吸收、扭曲、融入了周围环境的背景噪音之中!
就在力场形成的下一秒!
嗤啦——!
洞口的藤蔓被一把战术匕首利落地割开,一名穿着灰色便装、但眼神和气质与之前黑衣特工如出一辙的男子,端着探测器,警惕地探进头来。
探测器屏幕上的信号指针,在扫过陆辰所在的位置时,只是极其轻微地、毫无规律地跳动了一下,便迅速归于平静,与扫描其他地方无异。
那男子皱着眉,用手电筒在昏暗的洞内扫视了一圈。目光几次从蜷缩在落叶堆中、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陆辰身上掠过,却仿佛视而不见,最终停留在了几处潮湿的岩壁和地面的水洼上。
“没有发现。信号干扰源可能是这里的矿物辐射或者地下水脉。”男子对着耳麦汇报,语气带着一丝失望,“去下一个区域搜索。”
脚步声渐渐远去,洞口重新被藤蔓遮掩,只留下几缕晃动的光斑。
力场消散。
陆辰如同虚脱般瘫倒在落叶堆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被冷汗浸透,大脑如同被抽空,阵阵刺痛。刚才那短短十几秒的伪装,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精神力和部分生命力。
但他成功了!
在绝境中,他第一次主动地、创造性地运用了与碎片共生的力量!虽然简陋,虽然代价巨大,但这无疑指明了一条道路——一条将“火种”的科技知识,与自身意志和这个世界基础规则相结合的道路!
他低头看着胸口那似乎因为刚才的“共鸣”而稍微明亮了一丝的蓝色碎片,眼中燃起了劫后余生的火焰,以及一种更加坚定的信念。
星盟的威胁并未解除,他们还在搜寻。
伙伴们生死未卜。
他自己也身受“重创”,与一个虚弱的神秘碎片共生。
前路遍布荆棘,危机四伏。
但是,他没有死。
火种,也未完全熄灭。
他艰难地支撑起身体,靠坐在冰冷的岩壁上,感受着胸口碎片传来的、微弱却顽强的跳动,仿佛在回应着他的意志。
“小问题……”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新生的力量,对着空无一人的岩洞,也对着自己体内那来自星海的伙伴低语:
“既然没死成……”
“那这辈子,就换个活法。”
“从这片废墟开始……”
“用这捡来的‘破烂’……”
“咱们……一起把这天,捅个窟窿看看!”
第四卷《科技腾飞,家国情怀》的序幕,就在这阴暗潮湿的矿洞中,由一个破碎重生的灵魂,和一枚来自星海的文明余烬,共同悄然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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