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渊长老的提议迅速得到响应。
天机塔影持续震荡，塔基已凝实三成，古朴斑驳的石质塔身上，隐约可见密密麻麻、蕴含大道韵律的古老符文流转。浩瀚威压如潮汐般涨落，空间裂痕如蛛网蔓延，显然已到了显化的关键时刻。
各宗长老皆是果决之辈，明白此时不是争执的时候。很快，九大宗门（包括天机阁在内）以及几个实力强劲的一流势力，各自选定了进入塔影探寻的名额。名额有限，每个势力至多三人，且必须是金丹期修为——这是塔影威压自然形成的限制，修为过高者靠近会引发空间反噬。
青云宗这边，人选毫无疑问是林尘、穆云锋与柳如烟。冷凝霜虽强，但伤势未愈，且冰魄谷自有其顶尖弟子。烈阳真人将一枚赤红玉佩交给穆云锋，青玄真人则递给林尘一枚青色剑符，皆是保命之物，并再三叮嘱务必小心，以保全自身为第一要务。
天机阁派出的三人，除了脸色苍白、气息萎靡但眼神依旧阴冷的司空影（他竟在短短时间内被以秘法稳住伤势，可见天机阁底蕴），还有两人。一人是位面容普通、气息沉稳如岳的黄袍青年，背负一柄无鞘石剑，名为“石钧”。另一人则是位身穿星纹道袍、手持白玉拂尘的年轻道人，气质出尘，眸光深邃仿佛蕴含星辰，名为“星尘子”。这星尘子，正是先前与文渊、璇玑同坐主席台，却始终未曾开口的那位。
林尘目光扫过天机阁三人，在星尘子身上略微停留。此人给他一种深不可测之感，气息圆融自然，与司空影的邪异、石钧的沉浑截然不同，更像是正统的道家修士，但正因如此，反而更需警惕。
冰魄谷那边，除了一位气息与冷凝霜同源但稍逊的冷峻女子外，还有一位背负冰棺的沉默男子。大梵音寺依旧是空相和尚，他身边多了两位气息精纯、佛光隐隐的年轻僧人。其他各宗各派，亦都派出了门下最精锐的金丹弟子，一时之间，塔前广场上汇聚了三十余位气息强大的金丹天骄，场面壮观。
“诸位，请立誓吧。”文渊长老面无表情，抬手打出一道法诀。广场上空，一片巨大的、闪烁着契约符文的光幕展开，正是心魔大誓的誓约之阵。誓约核心很简单：在天机塔影范围内（包括塔内空间），不得主动对同探塔的其他修士下杀手，违者心魔反噬，道途断绝。
当然，这种誓约并非没有漏洞。“不得主动下杀手”不代表不能争斗、不能伤人、不能见死不救，更不代表离开塔影范围后如何。但在当前情形下，这已是维持表面和平、避免一进去就血腥混战的最低保障。
众人没有犹豫，纷纷以精血或神识在光幕上留下印记。林尘也依样施为，他能感觉到誓约之力缠绕了一丝在神魂上，但并不强烈，更多是一种警示和标记。
誓约成立，光幕消散。
几乎同时，前方那不断震荡的石塔虚影，发出一声仿佛来自远古的沉闷轰鸣！
“轰隆隆——！”
塔基彻底凝实，第一层塔身也完全从虚空裂缝中挣脱出来！一道高约十丈、宽三丈的古老石门，在塔基正前方缓缓浮现。石门紧闭，门上雕刻着日月星辰、山川河岳、上古先民祭祀等恢弘图案，流淌着沧桑厚重的气息。
“塔门已现！机缘就在门后！各凭本事吧！”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刹那间，三十余道身影化作各色流光，争先恐后地射向那扇古朴石门！谁都想第一个进入，抢占先机！
然而，就在最先的几人（包括那位冰魄谷冷峻女子和一位万兽山的天才）即将触及石门的刹那——
“嗡！”
石门表面的日月星辰图案骤然亮起！一股无形的排斥巨力猛然爆发！
“砰！砰！砰！”
冲在最前的几人如同撞上了无形的铜墙铁壁，以比去时更快的速度倒飞而回，气血翻腾，狼狈不堪。其中修为稍弱的一位，更是嘴角溢血，受了些轻伤。
“有禁制！”
众人身形急停，惊疑不定地看着那扇看似普通，却蕴含着可怕力量的大门。
“天机古塔，岂是蛮力可开？”天机阁那位星尘子朗声开口，声音清越。他越众而出，不疾不徐地走到石门前丈许处，仔细端详着门上的图案。“此乃‘周天星辰禁’与‘山河社稷纹’的结合，需以特定韵律，引动星辰之力与地脉之气，方能开启。”
说罢，他不再理会众人，手掐道诀，口中念念有词。白玉拂尘轻挥，道道纯净的星辉自他手中洒落，精准地点在石门上的几颗主要星辰雕刻上。同时，他脚踏禹步，步伐暗合某种地理脉络，每一步落下，地面都隐隐有微光闪过，与石门上的山川图案呼应。
星辉与地脉微光交织，石门上的雕刻仿佛活了过来，日月轮转，星辰移位，山河变迁！沉重的石门内部，传来“咔咔”的机括转动之声。
“开！”星尘子一声清喝，拂尘向前一点。
“轧——轧——轧——”
沉重的石门，缓缓向内打开了一道缝隙！一股更加古老、精纯，混杂着尘封岁月气息与某种难以言喻道韵的灵气，从门缝中汹涌而出！
门开了！
众人眼神热切，但有了前车之鉴，此刻反而无人敢贸然冲前，都将目光投向天机阁三人，尤其是星尘子。
星尘子收势，脸色微微发白，显然开启石门消耗不小。他转身，看向众人，淡淡道：“门已开，诸位请吧。不过提醒一句，塔内空间恐怕并非坦途，危机与机缘并存，还望各自珍重。”
说罢，他朝石钧和司空影微微示意，三人率先化作流光，投入那门缝之后的黑暗之中。
有了带头的，其余人再也按捺不住，纷纷紧随其后。
“林师弟，小心。”穆云锋低声道。柳如烟也靠近林尘，三人互为犄角，随着人流冲向石门。
穿过门缝的刹那，林尘只觉周身空间微微扭曲，眼前景象骤变！
并非想象中的塔内殿堂，而是一片无比广阔的、灰蒙蒙的混沌空间！上下四方无界，唯有氤氲的灰色气流缓缓流转，寂静无声。先他们一步进来的数十位天才，此刻都分散在这片混沌虚空中，彼此间隔颇远，每个人都显得有些茫然和警惕。
“这是……塔内第一层？怎么空无一物？”有人疑惑出声。
话音刚落，整个混沌空间忽然震动起来！
前方的灰色气流剧烈翻滚，迅速凝聚，转眼间，竟化作了数十个与在场众人一模一样的“灰色人影”！这些人影面容模糊，但身形、衣着、乃至手中持有的法宝虚影，都与对应的修士一般无二！更令人心惊的是，它们散发出的气息波动，竟也与各自对应的修士完全相同！
“这是……镜像挑战？”空相和尚眉头微皱。
“击败自己的镜像，方可进入下一层？”那位冰魄谷的冷峻女子冷声道。
仿佛为了印证他们的猜测，那数十个灰色镜像同时动了！它们毫不犹豫地朝着各自的本体扑杀而来，使用的招式、术法，竟也与本体如出一辙！
“自己打自己？”众人心头一沉。这无疑是最麻烦的战斗之一，知己知彼，难以取巧。
林尘面前，也凝聚出了一个“灰色林尘”，手持一柄灰色剑影，周身隐隐有五色光华流转，甚至胸口处都有一点微不可察的黑色光芒（模拟了碎片气息？）。
“有点意思。”林尘眼神微凝，这镜像连他的部分底牌气息都能模拟？天机塔果然玄妙莫测。
镜像林尘率先发动攻击，一剑刺来，剑光混沌，赫然是简化版的“混沌归元”！
林尘不闪不避，同样一剑迎上！他要亲自感受一下，这镜像究竟能模仿到何等地步！
“铛！”
双剑相交，劲气四溢！林尘手臂微震，对方的力量、剑意，竟真的与自己相差无几！
与此同时，整个混沌空间中，战斗瞬间爆发！每个人都与自己的镜像激战在一起，场面一度陷入诡异的“对称”僵局。有人试图攻击别人的镜像，却发现根本无法触及，仿佛每个镜像都只与自己的本体处于独立的对战空间。
“这样打下去，消耗殆尽也分不出胜负！”很快有人意识到问题。镜像不知疲倦，灵力似乎无穷无尽，而本体却有消耗。久战必败！
必须找出破绽，或者……超越自己！
林尘在与镜像交手数合后，也发现了这一点。镜像模仿的是“进入此刻”的他，包括功法、招式、甚至部分意境。但它模仿不了……成长！模仿不了战斗中刹那的领悟！更模仿不了……他体内真正的核心——鸿蒙塔以及那枚来自塔身、此刻正在怀中微微发烫、与这片空间隐隐共鸣的黑色碎片！
“模仿得了形，仿不了神，更仿不了……源！”林尘心中豁然开朗。
他不再与镜像比拼技巧和力量，而是忽然剑势一变，不再拘泥于《混沌开天剑经》的固定招式，而是引动了体内那枚黑色碎片的些许气息，融入剑意之中！
黑色碎片与这天机塔同源，其气息本质上高于这塔内空间凝聚的镜像！
“嗡——！”
青锋剑上，一抹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幽暗混沌色浮现，虽然极其稀薄，却带着一种源自本初的压迫感。
镜像林尘刺来的混沌剑光，在触及这抹幽暗混沌色时，竟如同冰雪遇骄阳，迅速消融瓦解！镜像的动作也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和混乱，似乎其内部的模拟机制无法处理这超出“当前模板”的力量！
“就是现在！”
林尘眼中精光爆射，身随剑走，人剑合一，化作一道贯穿虚空的幽暗混沌剑虹，直刺镜像核心！
“破！”
剑虹过处，灰色镜像如同被戳破的气泡，剧烈扭曲，随即“噗”的一声，彻底溃散成原始灰色气流，融入四周空间。一点微不可察的、纯净的星光般能量，从中飘出，没入林尘体内。
林尘精神一振，只觉消耗的灵力恢复少许，神魂也更加清明了一分。“击败镜像，有奖励？”
他环顾四周，发现已有少数几人同样解决了自己的镜像。天机阁的星尘子最为轻松，他周身星光点点，似乎施展了某种玄妙术法，让那镜像自行崩解了。空相和尚则口诵真言，佛光普照，以精纯佛性涤荡镜像，也很快取胜。穆云锋浑身剑气凌霄，以一股锐意进取、超越自我的剑意强行斩破镜像，虽然受了点轻伤，但气势更盛。柳如烟身法灵动，碧波剑意绵绵不绝，最终找到镜像转换间的一丝迟滞，将其击溃。
但更多的人，依旧在与镜像苦战，甚至有人开始受伤，落入下风。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那些已经被击败的镜像所化的灰色气流，并未完全消散，而是开始向着混沌空间深处某个方向汇聚流动！
与此同时，击败了镜像的林尘等人，脚下忽然亮起一个简易的传送阵图。
“击败镜像者，可入下一层。”一个淡漠、毫无情感波动的声音，直接在众人识海中响起。
光芒闪过，林尘、星尘子、空相、穆云锋、柳如烟以及另外三四位率先击败镜像的天才，身影瞬间从原地消失。
留下的其他人，顿时压力更大，也更加焦急。
而没有人注意到，在混沌空间的极深处，那汇聚了大量灰色气流的地方，隐约形成了一张模糊的、巨大的面孔轮廓，那双空洞的眼窝，似乎正“望”着所有正在战斗的人，尤其是……刚刚消失的林尘等人所在的方向。
那双“眼睛”深处，一点微弱的、与司空影血液同源的猩红光芒，一闪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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