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锥在距离康文瀚眼镜仅十厘米处停住，没能再进一步。那枚金色符环突然旋转起来，一圈圈波纹从镜片边缘扩散，崔宇星凝聚的寒气瞬间扭曲变形，原本锋利的冰锥拉长、弯曲，最终化作一座悬浮在空中的时光沙漏。
光砂从上半部缓缓流向下半部，速度极慢，却让崔宇星的动作也跟着迟滞了一瞬。
他立刻察觉不对。自己的攻击节奏被干扰了，每一个动作都像是踩进了粘稠的泥里。克隆体趁机围拢上来，掌心冰刺接连成网，封锁所有退路。
崔宇星没有后退。他右手依旧前伸，掌心贴着那座沙漏底部，将体内残余的寒气继续灌入其中。冰晶顺着沙漏外壁蔓延，凝结成细密的齿轮状结构，一层层包裹上去。
沙漏转动的速度开始减缓。
康文瀚眉头微动，手指轻触镜框。金色符环光芒一闪，时间涟漪再次扩散。但这一次，齿轮结构吸收了部分冲击，只出现细微裂痕，并未完全崩解。
“你在用法则反制法则。”康文瀚开口，声音不再平稳，“但你还没掌握它。”
崔宇星没回应。他能感觉到系统在体内轻微震动，像是某种警告。【法则共鸣】捕捉到了异常——这股时间波动并不稳定，与他所知的任何魔法频率都不相同。
他不能久战。
脚下地面早已冻结，三道真言刻痕埋藏在冰层之下，只等一个时机。他假装强行推进，左脚向前踏出半步，带动全身魔力涌向双臂。克隆体立刻反应，二十多个同时出手，冰爆术在空中连环炸开。
就在这一瞬间，他猛然收力，右脚后撤，掌心脱离沙漏。
冰爆阵列引爆。
轰鸣声中，地面炸裂，冰块如刀片横飞。一群克隆体被气浪掀翻，踏入预设区域。他们试图稳住身形，却发现脚下寒气迅速渗透靴底，双腿瞬间被冻住。
崔宇星抬手，一道低频震波扫过。
冰爆连锁触发，第二批克隆体也被卷入。
可就在这时，林晚秋动了。
她站在原地，眼神空洞，指尖却不受控制地划过空气。断裂的古玉杖微微发亮，一道淡白色符文自她指间扩散而出，像水波一样荡开。
那道波纹恰好撞上尚未散尽的冰爆冲击波。
两股力量交汇的刹那，空气中响起一声脆响，如同玻璃碎裂。一道细长的黑色裂口凭空出现，边缘不规则地蔓延开来，像蛛网般撕裂空间。
崔宇星猛地转头。
林晚秋没有看任何人。她的手还维持着施法姿势，身体却微微颤抖，体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她的呼吸变得极浅，几乎察觉不到。
裂口开始扩张。
一股吸力从中传出，最先靠近的几个克隆体直接被扯了进去。他们的身影在半空中扭曲，一部分消失不见，另一部分却分裂成模糊的残影，有年轻的，也有苍老的，仿佛被拉入了不同的时间片段。
康文瀚终于变了脸色。
他抬手按住眼镜，金色符环急速旋转，试图压制裂隙。可那道裂缝像是有了自己的意志，不仅没有闭合，反而越撕越大。更多的克隆体被卷入，有的在进入的瞬间化为灰烬，有的则发出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嘶吼。
“停下！”康文瀚第一次提高了声音。
崔宇星没听他的。他迅速判断形势，放弃正面进攻，转而引导剩余的克隆体向裂隙方向移动。他不断释放小型冰刺，逼迫他们后退，一步步推向那道不断扩大的黑口。
最后一个克隆体被推至边缘时，忽然转身扑来。崔宇星侧身闪避，肩膀被擦出一道血痕。他反手一掌拍出，冰爆将其炸退，整个人也顺势后跃。
那具身体最终跌入裂隙，在消失前的一瞬，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容。
裂隙仍在扩大。
极光从天空倒灌下来，缠绕在裂缝边缘，形成扭曲的光带。地面开始龟裂，一道道细缝向外延伸，像是大地正在被某种力量撕开。
崔宇星知道不能再拖。
他双手合十，掌心贴紧，体内最后一丝星核能量被调动出来。左眼冰晶瞳孔剧烈闪烁，系统自动激活残存的回响印记。一道微弱的波动传入林晚秋的结界余波中，短暂稳定了裂隙出口。
他冲到林晚秋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断开连接。”他在心里默念。
林晚秋的身体猛地一震，指尖的符文瞬间熄灭。那道黑色裂隙剧烈收缩，边缘相互挤压，最终轰然闭合。
巨大的冲击波席卷全场。
崔宇星将林晚秋护在身后，自己承受了大部分冲击。他半跪在地，喉咙一甜，咳出一口带着冰渣的血。左眼几乎完全失去光泽，心跳微弱得几乎无法感知。
康文瀚踉跄后退三步，站定在一块塌陷的水泥板上。他手中的眼镜已经碎裂，金色符环黯淡无光，边缘布满蛛网般的裂痕。他低头看着它，手指轻轻抚过镜框，动作缓慢。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崔宇星。
“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他的声音不再冷静，也不再像数据流。那是真正的震惊，混杂着愤怒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
崔宇星撑着地面，慢慢站起来。他没有回答，只是将林晚秋往身后拉了拉。她的身体冰冷，靠在他肩上，意识依旧空白。
风开始变大。
碎石和冰屑被卷入空中，极光在头顶扭曲成漩涡状。远处的城市轮廓模糊不清，结界上的紫色裂痕比之前更加明显。空气中漂浮着一些细小的光点，像是时间碎片，触碰到金属就会留下腐蚀痕迹。
康文瀚站在原地，没有再动手。他望着天空，似乎在接收某种信号。片刻后，他抬起手，将破碎的眼镜摘下，握在掌心。
“这不是结束。”他说，“你们打开了不该打开的东西。”
崔宇星盯着他。
“那你来阻止我。”
康文瀚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他转身走向废墟深处，步伐沉稳，背影逐渐被风雪吞没。
战场恢复寂静。
只剩下倒塌的墙体、冻结的地面，以及散落各处的冰雕残骸。那些曾是克隆体的存在，如今只剩下一具具姿态各异的冰像，有的举着手，有的弯着腰，全都凝固在最后一刻的动作里。
崔宇星靠着墙，慢慢滑坐在地。他把林晚秋抱进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暖她。她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但没有睁眼。
他低头看着她。
“你还记得我吗？”
林晚秋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很轻：“数据加载中……任务进度百分之三十一。”
崔宇星闭上眼睛。
他知道她听不见自己的话，也知道她现在不是真正的她。但他还是说了。
“没关系。我会带你回来。”
风刮得更急了。
一块碎裂的金属片被吹起，划过他的手臂，留下一道浅痕。血珠渗出来，还没滴落，就在冷空气中凝成了暗红色的冰粒。
他抬起手，看了看掌心。
那里还残留着一点林晚秋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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