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芸娘犹豫了半晌，心里还念着那龙灯，正不知道那人到底有没有把龙灯做出来。
若做出来了，自己又如何找到他。
如今可好，完全不用再多挂心。
赵芸娘重重叹了口气：“你起来吧，我不出去就是了。”
小月任然长跪不起：“除非小姐答应奴婢，也不从后门走，也不翻墙，也不会支开我们偷跑，可以不会……”
“好了好了！”
赵芸娘打断，“我有你说的那么不可信嘛，我答应你就是了，快起来。”
小月这才站起来。
赵芸娘在房中待了许久，实在觉得烦闷。甚至能听见离赵府不远的巷子里的吵闹声。
今日才是正月十五。
商贩定然把多少新奇玩意儿都攒着留到今日，错过实在可惜。
“小月！”赵芸娘喊。
小月正候在门外，许愿要天快点亮，恨不得这十五日早点过去，若是眼睛一睁一闭就到了天亮。
小姐也安安稳稳的待在了府里，一众仆从也不至于被老爷治罪。
忽然听见小姐一喊，以为小姐还是有什么出去的心思。
小月到了屋里，便噗通一声跪下：“小姐若是要出府，奴婢还不如今日就跪死在这里！”
“你说什么呢，君子一诺千金，我答应你不出去就不会出去，快起来。”
小月起身：“小姐喊奴婢有何吩咐？”
赵芸娘哀叹一声，趴在桌上：“不让我出去，我爬上屋顶看一看总归行吧，那个梯子来！”
小月思索再三，还是听命应了一句。
梯子拿来，几个丫鬟围着扶着，不断喊着“小姐小心啊！”
赵芸娘爬上了屋顶，冷风往脸上吹。远远的能看见不远处巷子一片红火，正唉声叹气，忽然看到好似有个人站在不远处巷子那走来。
身形高大，包裹在漆黑一片的巷子中，如月下暗影，可手里似乎有什么七彩的东西。
待那人再往前走，渐渐显露了身形，正是昨日那人，手里拿着的不正是一个龙灯，算说小了点。
花鞍自然不知赵芸娘在哪处院子，只是朝着赵府的方向走去，走着走着，忽然耳边想起一急劲风声。
闪身一躲！
“哐当——”一声，一片瓦片砸落在地，抬头顺着声音转身望去。
明月高悬。
少女笑如暖玉，素蓝衣裙翩飞，手扶着檐上正脊，跪坐在瓦片上。
花鞍一时凝噎，一路上盘算的各种话语，都难以描述此番天注定会。
甚至花鞍往这条路走的时候，以为等着自己的不过是赵府仆人的责骂。
或许他往后不会再见到赵芸娘，或许十几日后离开京城，等再回来时，赵芸娘已经嫁给了他人。
但是花鞍想，即使如此，他也想来看看，就算是离这片月色近一些，不至于日后想念起来，心中连一番景象都没有。
谁知上天垂怜，他竟能如此幸运，能再见心上人一面。
赵芸娘见那人拿着龙灯，但抬头之后却如痴傻了一般，任她怎么挥手，都纹丝不动。
花鞍身上一痛。
“咣当——”一声，又是一片瓦片摔在了地上，砸在脚边，这才回神。
“小姐？”小月在下面忧心忡忡，怎么只见小姐拿瓦片往墙外扔，“可是看见什么了？”
“啊没事，是只野猫，我把它吓跑了？”赵芸娘回答。
花鞍缓了神，正好听见这句。
“野猫？”
“是，一只……”赵芸娘仔细打量一番，“一只浑身漆黑的玄猫。”
“小姐，大过年的看见这个多不吉利啊，下来吧。”小月劝道。
“无妨，那猫儿已经跑了，我在上面坐坐，吹吹风，今日街上有趣得紧，你们一个个守着我多没意思啊，怎么不出去玩儿？”赵芸娘想将小月她们支开，与花鞍说几句话。
小月愁眉苦脸的，就怕小姐又起了什么心思，等下从屋檐上跳到那般都有可能：“小姐，快下来吧，上面凉，你若是受寒病了，又要吃苦药了。”
赵芸娘悄悄地往一边挪了挪。
花鞍看得心中发紧，生怕赵芸娘一个没坐稳掉下来。
花鞍正要说什么，赵芸娘急忙朝着他比划了一个“嘘——”的手势。
赵芸娘照着下面喊：“小月！你们不用围在这了，我过会儿下去了，再喊你们。”
花鞍默默听着，少女的话音近在咫尺，身后是花灯节的哄闹声。
心脏跳得太快，眼前红墙黛瓦，实在温暖。
总觉得心里那棵才刚刚破土的芽儿已经抽条生长。有一方清泉流响，总算看见万家灯火阑珊时，不觉得自己孤独了。
再抬头，赵芸娘正对着自己做口型，指着花鞍手中的龙灯。
花鞍掏出怀中火折子，将龙身展开，将灯内蜡烛点亮。
烛光渐次亮起，便听见赵芸娘压低了音量的欢呼。
与昨日在街上那盏舞龙的龙灯不同，花鞍这盏更加绚彩夺目。
以石青，石绿，朱红，藤黄，铅白五色彩片做龙身鳞片，须发皆以粉紫霞色丝线制成，龙爪赳张，龙目炯炯。
此时点上蜡烛，实在威风的很。
赵芸娘还以为那是只有头有尾但是短身子的小龙，不曾想与昨日相那龙灯相比，更为惊艳。
花鞍将龙头龙身龙尾的系绳依次绑与笛箫状棍子的圆形洞中，再将举杆以早已做好的榫卯木槽连接起来。
如此一来，只消一人，便可舞动游龙。
远处街市上锣鼓喧天声隐隐约约，一阵强一阵弱。
近处只挥舞破空的风声，以及竹条相撞的轻响。
花鞍奋力挥舞着。
龙身灵活游动，五色龙身流光游移，在巷子中点亮彩光，似真龙降世巡游世间，气势磅礴。
只待这场表演结束，赵芸娘面上笑容未歇。
她已经连续三日见到这个人了。
虽然总觉得他有些眼熟，但是又实在想不起，或许是哪日偷跑出去时候，在街上看过吧。
赵芸娘正想着再朝着花鞍比划什么，小月的声音在下面压低声音喊了一句：“小姐！快下来！老爷来了。”
花鞍也听见了，顿时面色一紧。
赵芸娘朝着下面指了指，见花鞍无动于衷，又挥挥手表示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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