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拉扯，米面粮油留下，银子坚决不要，不然成啥人了。
赵秀才走了，带着四个下人离开，自始至终没搭理二伯，二伯面如死灰，脑海里只有两个念头。
女儿白卖了。
《汉书》白送了。
想不明白，赵秀才为何忽然改变态度，二伯陷入深深疑惑，却忽然灵光乍现，道理都在书本里，对，读书，把书读透，考上秀才，似那赵秀才一般，自然也就理解赵秀才所作所为。
二伯拾起书卷，沉浸其中，倒衬的二伯母呆愣在地，丢人现眼。
再没借口骂街了，赵秀才亲自赔礼道歉，再拿赵秀才说事儿，爷爷奶奶都要脸红。
二伯母面色青一阵白一阵，想起前些天亲手卖掉的女儿，悲从心来，掩面而泣。
王长乐一家自然不知二伯母哭了，知道了也不在乎，一家人正兴高采烈大包小裹往家拎呢。
猪肉，羊肉，咸鱼，腊肉大米，盐巴，油，布料，一整张炕都摆满了。
小勇哈喇子从村正家一直流到家里炕上，小倩偷偷瞄了好几眼布料，又低头去看自己露出半个脚趾头的破鞋。
“长乐哥，你真厉害，赵秀才都给你赔礼道歉！”
铁蛋对他长乐哥佩服的五体投地，云溪村几百年，就没听说过秀才给泥腿子道歉的事儿！不愧是他的长乐哥，以后看谁还敢瞧不起他们家。
母亲心里大石头砰然落地，赵秀才这事儿总算是了了，亲自上门道歉，长乐娃以后走哪儿都有面儿，不会被人背后戳脊梁骨议论。
父亲比妇人想的要深，叹道：“长乐，你是不是...”
话没问出口，却能猜出父亲意思，想问是不是用武力威胁赵秀才家人，迫使他来道歉。
王长乐苦笑：“爹，你想多了，我真没做威胁别人的事情，不信你问铁蛋。”
铁蛋连忙表示和长乐哥寸步不离，长乐哥人可好嘞，吃饭还给摊主老板说祝福谢谢。
父亲也放心了。
“铁蛋，腊肉，咸鱼你们拿回去一半，空了就吃，其他的就放灶房里，一块吃了，娘，你针线活好，我看了下，布料够多，给您和姑姑，小倩小勇，铁蛋做些衣裳。”
姑姑正在灶房里洗碗，乍一听长乐娃分配赔礼，心里咯噔一下，大米盐巴就算了，腊肉咸鱼还有布料都是顶好顶好的过年货，可不敢要。
“长乐，姑姑知道你对铁蛋好，孝顺，可...”
话没说完，王长乐打断：“姑姑，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当初被老家赶出门，是你和铁蛋不嫌弃收留，不然我哪儿能撑到今天，给我的赔礼本就应该有你们一份。”
“铁蛋，不听我的了？取一半送西屋去。”
铁蛋抬头看着娘，娘已经热泪盈眶了，腊肉咸鱼，布料，做梦都不敢想啊。
“长乐，姑姑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从今往后，你就是姑姑的好孩子。”
一把给他搂进怀里，铁蛋也嚎着扑进姑姑怀里，哇哇乱叫，唾沫星子干到王长乐脸上，过分了啊，哭归哭，不能发动口水攻击。
母亲和父亲欣慰的笑了，长乐这孩子有主见，有本事，最重要是性格好嘞，赵秀才给长乐赔礼，明天出门腰杆儿都直！
中午姑姑张罗做饭，丰盛的一餐，本想着做点羊肉感谢长乐娃，王长乐抢着要留到晚上亲自做，羊肉这东西膻味儿重，没做过的人掌控不好，还得王长乐亲自下厨。
姑姑听劝，现在长乐娃说啥就是啥，家里猪肉多，一大锅白菜炒猪肉，再蒸一锅大米小米饭，把剩下的腌菜馅饼儿分着吃了，一家人吃的溜饱。
下午姑姑和母亲看家，给小的做衣裳，母亲小时候跟着外婆学的一手好针线活儿，手巧在怀安乡都是出了名的，嫁给父亲后，老家十几口子人衣裳缝缝补补都是母亲在做。
小倩想跟着哥哥出门，被母亲留下了，成天在外面野，再不学女红没人要了，小倩无奈，只好眼巴巴看着父亲带着哥哥，弟弟还有铁蛋哥出门。
腊月二十四，上午在村正家里分粥，下午去韩屠户家里帮忙杀猪。
往年老家十几口子人，大伯和两个儿子忙菜地，庄稼里的事儿，二伯借口读书不去，其实是嫌弃脏，小四叔整天没个影儿，父亲都是一个人去帮忙杀猪，能带四五块猪血回来。
即使如此，三房也只能分得半块猪血，可谓是做的最多，得的最少，纯牛马，母亲为此没少叹气。
这回王家四个男丁全去帮忙，小勇不算，三个男丁，咋也能分得十块猪血吧，父亲这样想着，哪怕家里还有的是猪肉，加上赵秀才送来那些，能吃一整个冬天，父亲依旧想去帮忙杀猪分猪血，庄稼人就是这样朴实，食物再多也不嫌多。
王长乐没办法，父亲想来，那就一起陪着吧，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年，好好陪陪家人。
隔着一里地，猪腥味儿扑面而来，韩屠户算是云溪村富户，家里养了整整六头猪，每年都杀三头。
到了，几十个汉子在院儿里闲聊。
“王三哥，来了。”
“长乐娃，今年也来帮着韩叔杀猪？”
“铁蛋和小勇也来了，王三哥你两家搭伙一起过？”
村里本是是非最多的地方，可却没人说王长乐家闲话，大姐和三弟两家住一起，能有个屁的闲话。
何况现在长乐名声也好了，赵秀才亲自认证不是长乐娃偷的东西了，充其量算是放风？
“对啊，娘可喜欢长乐哥了，我也喜欢长乐哥，就喜欢一起搭伙过呢。”铁蛋傻笑着，说出大实话。
众人哄笑，韩屠户出门来，喊人去后院帮忙杀猪。
王长乐屏住呼吸跟上，这猪吃的什么，屎吗？好臭啊，小勇已经迷糊了，摇摇欲坠。
“爹，你们帮着杀猪吧，我和小勇看着。”
“行。”
韩屠户媳妇儿在厨房灶台焚香，嘴里念叨着“杀生无罪，来年六畜兴旺”，“早死早超生”之类的话。
父亲和铁蛋上手了，套上韩屠户家备的脏衣裳，四五个人把猪按倒，那猪看着两百五十斤模样，力气却跟头小牛犊似的，五六个人压着差点让它翻过身来，再来两个汉子给猪套上麻绳，抬到长凳上，总算不挣扎了，哼唧哼唧叫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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