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晦之夜，天幕如墨，连一丝星光都显得黯淡无光，仿佛被无尽的黑暗吞噬。碧波潭秘境的幽谷彻底沉入死寂，只有潭水被微风拂动时泛起的粼粼微光，在幽暗的环境中若隐若现，偶尔传来几声微弱的虫鸣，转瞬便被更深的寂静覆盖。
天地间的灵气变得异常稀薄，进入了周期性潮汐的低谷期。李长生盘膝坐在潭边一处极其隐蔽的位置——这里背靠一块巨大的岩石，岩石上爬满了墨绿色的藤蔓，正好能将他的身形完全遮挡，同时也是他之前探查过的、最靠近潭底阵法波动的地方。
他早已将自身状态调整到了巅峰，仙元在体内缓缓流转，如同平静的江海，魂力也凝聚到了极致，感知力提升到最大。身前的地面上，整齐摆放着三样东西：一枚通体黝黑、刻着“云崖”二字的菱形令牌，正是他从云崖洞府所得的“云崖令牌”；一柄巴掌大小、散发着淡淡莹光的剑胚，正是缩小后的冰魄戮仙剑胚；还有一个晶莹剔透的玉瓶，瓶身上刻着简单的聚寒阵法，里面盛放着他新凝练的十滴高品质玄阴真水，每一滴都蕴含着令人心悸的阴寒之力。
“月晦之夜，灵气潮汐低谷，阴气最盛……寒渊前辈说的时机，应该就是现在了。”李长生低声自语，眼神锐利地扫过平静的潭面。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空气中的能量波动降到了最低点，就连之前一直萦绕在潭边的水系仙气，也变得稀薄了许多。这种环境虽然不利于修炼，却能最大程度地减少能量干扰，让令牌与潭底阵法的共鸣更加清晰。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尽管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但一想到即将与潭底那位古老的存在沟通，他的心中还是难免有些紧张。对方是戮仙剑的上一任剑鞘之灵？还是被云崖子封印的存在？善意与否，至今仍是未知数。
时间一点点流逝，周围的寂静越来越浓，天地间的阴气也越来越盛。李长生抬头望向天幕，依旧是一片漆黑，没有任何月光出现。他知道，子时将至，沟通的最佳时机，快要到了。
“滴答……滴答……”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极其微弱的水滴声从岩石缝隙中传来。李长生眼神一凝，他知道，这是子时到来的信号。他不再犹豫，双手缓缓抬起，神色变得无比郑重。
按照那日寒渊呼唤时传递的意念提示，他首先伸出右手，将身前的云崖令牌轻轻拿起，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地面上，调整角度，让令牌的正面正对潭水中央。做完这一步，他又伸出左手，轻轻握住缩小后的冰魄戮仙剑胚。
指尖触碰到剑胚的瞬间，一股冰凉温润的触感传来，剑胚微微颤鸣，似乎也感应到了即将发生的事情。李长生通过共生契约，向剑胚传递了一道安抚的意念，随后开始引导剑胚内部的能量。
“嗡——”
剑胚轻轻一颤，一缕精纯无比的气息从剑身上散发出来。这缕气息与众不同，既蕴含着戮仙金精本源的锐利与厚重，又带着冰魄寒意的阴寒与纯净，两种气息相互交融，形成了一股独特的能量波动。李长生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这缕气息，让它缓缓脱离剑胚，如同一条灵活的丝线，慢慢注入身前的云崖令牌之中。
当这缕气息接触到云崖令牌的瞬间，原本黝黑无光的令牌突然微微一震，表面刻着的“云崖”二字骤然亮起淡淡的微光，如同两盏小小的星辰，在幽暗的环境中显得格外醒目。令牌上原本沉寂的能量波动，也随之苏醒过来，散发出一股与云崖子气息相似的古朴意蕴。
“有效！”李长生心中一喜，不敢有丝毫耽搁。他立刻拿起身前的玉瓶，拔开瓶塞，小心翼翼地倾斜玉瓶，一滴如同蓝宝石般璀璨的玄阴真水，缓缓从瓶口滴落，精准地落在了云崖令牌的中央。
滋啦——
玄阴真水刚一接触令牌，便瞬间被令牌吸收，没有留下丝毫痕迹。与此同时，令牌上的光芒骤然暴涨，从淡淡的微光变成了耀眼的蓝光，“云崖”二字的纹路变得愈发清晰，甚至开始缓缓流转。一股奇特的波动从令牌上散发出来，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向潭水中央扩散而去。
李长生能清晰地感觉到，这股波动与潭底那微弱的阵法波动，正在快速靠近、融合，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紧接着，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平静无波的潭水，突然无风自动，以云崖令牌正对的位置为中心，开始缓缓旋转起来。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形成了一个直径约莫丈许的旋涡。旋涡的水流湍急，带着强大的吸力，周围的水草和细小的灵鱼被卷入其中，瞬间消失不见。
更让李长生震惊的是，在漩涡的中心，水面之下，隐约可见无数淡蓝色的阵法符文亮起，如同繁星点点，组成了一个复杂而玄奥的阵法轮廓。这些符文的光芒比平日清晰了许多，流转之间，散发出浓郁的阴寒气息和古朴的空间波动，与他之前在废丹房地下感受到的阴寒阵法残留，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就是现在！”李长生心中一凛，立刻收敛心神，将全部神识凝聚成一股极其凝练的细线，顺着云崖令牌与阵法之间的共鸣联系，小心翼翼地探入漩涡中心的水面之下。
神识刚一接触到水面，李长生便感觉到一股强大的阻力，仿佛要将他的神识弹开。他咬了咬牙，运转全部魂力，强行推动神识向前渗透。同时，他在心中默念：“前辈，晚辈依约前来。”
这一次，没有之前那道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呼唤传来。但就在他的神识即将耗尽、快要放弃的时候，突然感觉到前方的阻力消失了。他的神识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的水膜，进入了一个极其微弱、随时可能中断的精神连接通道。
通道的另一端，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冰寒。这里没有任何光线，没有任何声音，只有刺骨的寒冷，仿佛能冻结灵魂。在这片黑暗的中央，李长生看到了一道极其虚弱的灵魂光焰，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却又顽强地燃烧着。
“……来……来了……”一道苍老、疲惫到了极点的意念，从灵魂光焰中传递出来，断断续续，充满了无力感，“同……同源的小家伙……时间……不多……潮汐低谷……仅能维持……百息……”
“前辈！”李长生心中一紧，连忙通过精神连接通道传念询问，“您是谁？为何会被困于此地？需要晚辈如何相助？”他不敢浪费丝毫时间，直接抛出了心中最关心的问题。
“……吾名……寒渊……”苍老的意念缓缓传递过来，带着无尽的沧桑与悲凉，“乃……戮仙剑……上一任……剑鞘之灵……”
戮仙剑上一任剑鞘之灵！
李长生的心神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瞬间陷入了巨大的震撼之中。他万万没有想到，潭底封印的，竟然是如此身份显赫的存在！戮仙剑，那可是上古时期威震三界的至宝，诛仙四剑之一，威力无穷，想不到自己竟然能与它的上一任剑鞘之灵沟通！
“前……前辈竟然是戮仙剑的剑鞘之灵！”李长生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难以掩饰心中的震惊，“那您为何会被封印在这里？是云崖前辈封印的您吗？”
“……是……也不是……”寒渊的意念带着一丝苦涩，“上古末年……仙魔大战……惨烈无比……三界生灵涂炭……戮仙剑……作为对抗魔族的主力至宝……在大战中受损崩碎……吾……作为剑鞘之灵……也遭受到了致命重创……被浓郁的魔气侵蚀……”
“魔气侵蚀？”李长生心中一动，立刻想到了冰魄戮仙剑胚核心的那个漆黑斑点。
“……是……魔气……侵蚀了吾的灵体……若不加以控制……吾终将入魔……祸乱世间……”寒渊的意念充满了痛苦，“主人……也就是你口中的云崖……为了防止吾入魔祸世……也为了给吾一线生机……将吾的灵体从崩碎的剑鞘中剥离……封印于此碧波潭底……借助此地天然的癸水大阵和精纯的癸水精华……洗涤吾灵体内的魔秽……”
原来是这样！李长生心中豁然开朗。云崖子封印寒渊，并非恶意，而是为了拯救他，同时也是为了守护世间。这份恩情，这份担当，让李长生对云崖子的敬佩又深了几分。
“那……云崖前辈他现在在哪里？”李长生连忙问道，这是他一直以来都很关心的问题。
听到“云崖”二字，寒渊的灵魂光焰微微闪烁，传递过来的意念充满了无尽的悲伤：“……主人……他封印吾之后……并没有离开……为了寻找修复戮仙剑的方法……为了找到彻底净化戮仙金精中魔秽的办法……他……他深入了魔渊……从此……不知所踪……恐已……陨落……”
“陨落了？”李长生心中一沉，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感涌上心头。云崖子是他进入仙界后的引路之人，虽然两人未曾谋面，但云崖子留下的洞府和传承，让他受益匪浅。如今得知云崖子可能已经陨落，他的心中难免有些难过。
“……小家伙……”寒渊的意念再次传来，带着一丝急切，“你……身怀戮仙金精碎片所铸的剑胚……更有一丝……真正的戮仙本源气息……是吾……唯一的脱困希望……”
“前辈需要我做什么？”李长生立刻收敛心神，郑重地问道。他知道，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帮助寒渊脱困，或许能查明云崖子失踪的真相，这也是对云崖子最好的回报。
“……封印的核心……乃主人以‘云崖令’为钥……结合此地天然的癸水大阵布置而成……”寒渊的意念越来越微弱，精神连接通道也开始出现不稳定的波动，“需……戮仙同源之力……方可从外部……松动一丝封印……助吾凝聚灵识……脱离封印核心……届时……吾可暂附于你的剑胚之中……借剑胚的戮仙本源和癸水精华温养……慢慢恢复……”
“我明白了。”李长生点了点头，心中了然。寒渊是想借助他的剑胚和云崖令牌，松动封印，脱离封印核心，然后依附在剑胚中恢复。
“……待吾恢复一些……便告知你……更多关于戮仙剑……关于上古仙魔大战……以及主人所查探到的……魔劫线索……”寒渊的意念中带着一丝希冀，“这些……关乎仙界的安危……也关乎你的未来……”
魔劫线索？李长生心中一震，刚想追问，却发现寒渊的意念变得更加微弱，精神连接通道的波动也越来越剧烈，随时可能崩溃。
“……下一次……月晦潮汐……需你……携剑胚与令牌……深入潭底……触及封印阵眼……注入同源之力……切记……一定要小心……”寒渊的意念中带着强烈的警告，“小心……炼器殿……他们……可能已被……”
轰——！
话音未落，精神连接通道突然崩溃，寒渊的意念戛然而止，再也没有任何传递过来。与此同时，潭面上的旋涡迅速平复，水面之下的阵法符文光芒也瞬间隐去，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云崖令牌上的光芒也渐渐黯淡，最终恢复到了黝黑无光的状态。
李长生猛地收回神识，身子一晃，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刚才的精神连接虽然短暂，但对魂力的消耗却极其巨大，加上信息冲击带来的心神震荡，让他的状态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他没有在意自身的伤势，而是坐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脑海中不断回荡着寒渊传递过来的信息。
寒渊，戮仙剑上一任剑鞘之灵；云崖子为救他将其封印，后深入魔渊失踪，恐已陨落；下一次月晦，需要他深入潭底触及阵眼，注入同源之力松动封印；还有，炼器殿可能有问题……
信息量太大，让李长生的大脑有些混乱。他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慢慢梳理清楚。他知道，自己已经被卷入了一个关乎上古秘辛、戮仙剑传承和仙界安危的巨大旋涡之中。
帮助寒渊脱困，已经成了他必须要做的事情。这不仅是为了获得一位古老剑灵的指引和助力，更是为了查明云崖子失踪的真相，了解魔劫的线索，应对可能到来的危机。
他抬手擦去嘴角的鲜血，眼神变得无比坚定。下一次月晦，还有近一个月的时间。在这一个月内，他必须突破到仙人后期，提升自身实力，同时做好万全的准备，应对深入潭底可能遇到的危险。
李长生站起身，收起云崖令牌、冰魄戮仙剑胚和装着玄阴真水的玉瓶。他最后看了一眼平静无波的碧波潭，心中充满了凝重。潭底的秘密，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
寒渊最后未说完的话，如同一块石头压在他的心头——“小心炼器殿……他们可能已被……”被什么？被魔气渗透？被某个未知的势力控制？还是因为发现了什么秘密而被灭口？
还有寒渊提到的“魔渊”，那是何处？是上古仙魔大战的战场遗迹，还是魔族盘踞的巢穴？与他当初在云崖洞府寒潭底惊鸿一瞥看到的、被锁链束缚的魔物，又有无关联？
无数的疑问在他脑海中盘旋，让他感到一阵头大。但他知道，现在想再多也无用，只有尽快提升实力，才能在这危机四伏的局面中，掌握主动权。
李长生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隐蔽的位置，快步向碧波潭秘境的出口走去。幽暗的谷中，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只留下平静的潭水，在夜色中静静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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