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刚裂开一道灰白,西海城的血河彻底退去。陈凡站在黑风城外的一处断墙后,手里握着传讯符,指尖一用力,那符纸就化成了灰。
他知道那边已经得手了。
但他没动。
身后的马匹喷了口鼻息,他抬手按住马颈,翻身下鞍。缰绳往石桩上一绑,青冥剑归鞘,脚步踩在碎砖上,一点声音都没有。
黑风城废墟里还有血雾飘着,像一层薄纱盖在残垣上。风吹过巷口,带起几片焦纸,打了个旋又落下。他沿着墙根走,避开那些还在渗血的裂缝,直奔城中心的分坛。
门是半塌的。
两尊石兽倒在地上,头颅碎裂,眼窝里还淌着暗红浆液。他跨过去,脚底传来黏腻感,像是踩进了腐泥。
里面没人守。
大厅空荡,供桌上摆着七盏血灯,火苗不动,照得墙壁上的符文泛出湿漉漉的光。他扫了一眼,径直走向主殿后方——那里有条暗道,入口被一块龟甲形石板盖着。
他蹲下,掌心贴住石板边缘。
灵魂空间瞬间运转,推演路径。不到三息,脑中浮现出地底结构:一条弯曲通道通向地下密室,中途设有三重机关,最深处有个活体气息,正在缓慢移动。
就是他了。
他五指发力,石板掀开,尘土簌簌落下。洞口漆黑,一股腥臭扑面而来。他没有点灯,纵身跳了下去。
落地无声。
通道狭窄,只能容一人通过。两侧墙上嵌着血晶,发出微弱红光。他贴着左壁前行,脚步轻得像猫。走了约莫百步,前方地面突然塌陷,一个巨大黑影从下方冲出。
是石龟。
三丈高,背甲隆起如山包,表面刻满扭曲符纹。它没有腿,靠腹部的齿轮滚动前行,巨口张开,獠牙交错,直朝陈凡咬来。
陈凡不退。
他侧身一闪,险之又险地滑入龟口下方死角。石龟反应极快,脖颈一扭就要合嘴,可陈凡已经腾空跃起,左掌拍向龟背甲缝。
灵魂空间再次推演。
七条灵力传导纹路在脑中浮现,第三条最为脆弱,连接着核心阵眼。他右拳收回腰间,体内灵力瞬间压缩,下一秒轰然打出。
拳风撞上甲壳,发出一声闷响。
裂痕从击中点迅速蔓延,像蛛网般爬满整片龟背。石龟动作一顿,齿轮卡死,发出刺耳摩擦声。紧接着,整具身躯剧烈震颤,甲壳崩裂,碎石四溅。
它要自爆。
这是血煞教傀儡的最后一招——以千年玄黄石为基,引爆体内封存的血煞之气,能将方圆十丈炸成平地。
可它还没来得及炸。
陈凡早一步抽身后撤,在爆炸前扑到墙角。轰的一声,气浪席卷整个通道,碎石夹着血雾横飞,墙面被掀掉一层,露出后面布满符线的岩壁。
烟尘未散,一道黑影从龟腹夹层弹射而出。
是个中年男子,身穿黑袍,胸口绣着血色龟纹。他原本藏在机关内部,打算借自爆掩护脱身,再从背后偷袭。可没想到石龟连炸都炸不完全。
他身形失控,向前扑倒。
而陈凡就站在那里。
右手缓缓抽出青冥剑,剑尖微抬,角度精准得像是量过。
噗——
剑锋贯入胸膛,将那人钉在地上。血顺着剑槽流下来,滴在焦黑的地砖上,发出轻微的“滋”声。
坛主双眼圆睁,喉咙咯咯作响,想说话却发不出音。他双手撑地,试图挣扎,可剑刃穿心,灵脉尽断,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陈凡俯视着他,声音很轻:“你不说,我也能挖出来。”
那人嘴唇颤抖,眼中闪过恐惧。
陈凡没再说话。他左手掐诀,指尖凝聚一缕细若游丝的灵光,缓缓点向坛主眉心。
这是搜魂术的前奏。
但就在灵光触碰到皮肤的瞬间,坛主忽然笑了。那笑很怪,像是解脱,又像是讥讽。
陈凡眉头一皱。
他感觉到对方体内有东西在动。
不是灵力,也不是神魂波动,而是一种更深、更隐秘的东西,藏在脏腑之间,正顺着血脉往上爬。
他立刻收手,右手握紧剑柄,准备拔剑后退。
可晚了。
坛主胸口猛地鼓起,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皮而出。皮肤开始发紫,血管凸起如蚯蚓游走。他张大嘴,却没有声音,只有黑色的泡沫从嘴角溢出。
陈凡一脚踩住他肩膀,防止他暴起伤人。
下一秒,那团东西从他喉咙里挤了出来。
是一枚虫卵。
指甲大小,通体漆黑,表面布满细密纹路,像是一颗微型符印。它悬在空中,微微颤动,然后“啪”地裂开。
里面钻出一只小虫,翅膀未展,却散发出令人不适的气息。
陈凡眼神一冷,剑锋一转就要斩落。
可那虫子没扑向他。
它掉头就往通道深处飞,速度极快,眨眼就没入黑暗。
“想跑?”
他拔出青冥剑,甩手掷出。
剑光如电,追着虫影劈去。
叮!
一声脆响,剑尖斩中虫身,将其钉在岩壁上。虫体抽搐两下,化作一团黑灰,随风散了。
通道重归寂静。
陈凡走过去,拔回长剑,剑刃上沾着一点残渣。他用袖口擦了擦,目光落在坛主身上。
那人已经不动了。
眼睛闭着,脸上还带着笑。
陈凡蹲下,翻开他眼皮看了看,又探了探鼻息。确实死了。
他站起身,环顾四周。
墙壁上的符线还在亮,组成一个复杂的阵图,中心位置标着一个红点,旁边写着“主坛”二字。
看来这地方不只是个据点,还是情报中转站。
他走到岩壁前,伸手摸了摸那些符线。材质像是某种兽筋,浸过血,韧性极强。每根线都连着不同的方向,有些已经断裂,有些还在微微震动。
他顺着未断的线一路查看,最后停在一条通往北方的线上。
这条最粗,也最新鲜。
显然,总坛的消息最近还在这里传递过。
他抽出青冥剑,一剑割断所有连接主坛的符线。
咔嚓声响中,墙上的阵图暗了几分。
然后他转身,看向坛主尸体旁的一个木箱。
箱子没锁。
他走过去,打开盖子。
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几块玉简,表面刻着编号。他拿起最上面那块,输入灵力。
一段文字浮现出来:
【七月十七,西城俘获三百二十九人,已押送主坛。】
【七月十九,东林村清缴完毕,献祭名单确认,包括赵家幼子一名。】
【七月二十一,血河大阵第七重开启条件达成,只待月圆之夜引动天地怨气……】
他看到这里,手指收紧。
玉简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他放下这块,拿起下一块。
【坛主令:若遇强敌突袭,宁毁不降。虫卵已植入体内,一旦死亡即刻释放,直返主坛报信。】
原来是这样。
难怪那人临死前会笑。
这不是失败,而是另一种完成任务的方式。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放出的信虫,连一刻钟都没撑到。
陈凡把玉简放回去,合上箱盖。
他不再多看一眼。
转身走向通道出口。
脚步沉稳,没有回头。
当他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是那具石龟残骸彻底塌了。
灰尘扬起,盖住了地上的血迹。
他走出大殿,天光比刚才亮了些。
风吹过来,带着灰烬的味道。
他抬头看了眼主坛方向,眼神平静。
然后抬起右手,掌心朝上。
一道微弱的灵光从指尖升起,盘旋一圈,随即消散。
这是他和留守弟子之间的联络信号。
意思是:我已得手,继续下一步。
他迈步离开废墟。
鞋底踩过一片碎瓦,发出轻微的破裂声。
前方街道尽头,一面倒塌的旗杆斜插在地,旗面烧剩一半,隐约还能看出“血煞”二字。
他路过时,袖口扫过旗杆。
那旗晃了晃,终于从中间断开,掉进泥里。
他没有停下。
一步一步,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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