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赌五毛，门后面是仙气缭绕的琼楼玉宇，白胡子老爷爷端着仙丹等着我们。”陆铭一边调整着腰间那个据说能“感应吉凶”、实则在地摊上花了二十块钱买的罗盘，一边对着身后严阵以待的队友们碎碎念，“按照套路，这时候应该有个仙鹤出来接引，然后我们……”
他话音未落，走在最前方、以自身能量强行撑开结界缺口的姬承，猛地闷哼一声，整个人被一股无形的巨力推得向后踉跄了半步。他手中那柄传承自家族、平日里纤尘不染、光可鉴人的青铜古剑，此刻竟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剑身光华急速明灭。
“接引你个榴莲味儿的头！”紧跟在陆铭身边的姜炎，一把扶住差点被逸散能量掀翻的赵胖子，没好气地吐槽，“陆铭你这嘴是开过光吧？反向的那种！”
众人定睛向前望去，所谓的“结界之后”，并没有预想中的祥云瑞霭、仙草奇葩。
眼前，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支离破碎的世界。
天空是扭曲的，仿佛一块被顽童肆意揉捏过的、沾满了污秽颜料的画布，暗红、惨绿、浊黄的能量乱流如同患有狂暴症的巨蟒，在其中翻滚、碰撞、撕扯，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啸。脚下并非坚实的土地，而是一片漂浮在虚无中的、巨大的破碎岩层，边缘处不断有碎石被无形的力量剥离，坠入下方深不见底的、闪烁着危险空间裂隙的黑暗深渊。远处，依稀可见断裂的、堪比摩天大楼的巨型石柱斜插在乱石之中，上面覆盖着某种暗沉沉的、仿佛干涸血液的苔藓；更远处，甚至能看到半截庞大得超乎想象的金属造物残骸，像是某种星际战舰的遗骨，冰冷、死寂，表面布满了被巨大力量撕裂的创口。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混杂了铁锈、臭氧和某种腐败有机物的怪味，吸一口都让人觉得肺部火辣辣的。狂暴的能量粒子如同无形的沙暴，拍打在每个人的护体能量或特制装备上，激起细碎的火花和涟漪。
“这……这就是昆仑？”赵胖子声音发颤，手里还死死攥着他那根号称能“打鬼”的、此刻却连屏幕都亮不起来的自拍杆，“说好的西王母呢？说好的瑶池盛会呢？这他妈是直接跳票到诸神黄昏的片场了吧？！退钱！我要投诉宣传欺诈！”
他试图打开手机记录这“历史性的一刻”，却发现屏幕上只剩下疯狂的雪花和错误提示。就连异管局配发的、据说能抵抗强电磁干扰的专用通讯器，此刻也只剩下滋啦滋啦的杂音。
“能量场极度混乱，常规电子设备完全失效。”风曦推了推她那副标志性的黑框眼镜，镜片上飞快掠过她自己编写的、基于能量粒子波动频率转换的简易UI数据流，语气依旧平静，但语速比平时快了一丝，“空间结构稳定性低于临界值17.3%，存在大量非欧几里得几何褶皱……简单说，我们可能一步迈出去，左脚在山东，右脚就在海南岛了。”
陆铭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尽管那里并没有眼镜可以推。他感受到体内那源自女娲血脉的“造化生息”之力，在此地变得异常活跃，却又如同陷入泥潭，难以自如牵引。周围空间中充斥的不是温和的“灵气”，而是充满了破坏、死寂和狂乱因子的能量残渣。
“《山海经》里可没写昆仑是大型远古战场垃圾回收站啊……”他内心疯狂oS，“这装修风格也太后现代朋克了，设计师跟甲方是有杀父之仇吗？”
“小心！”一直沉默如同精致人偶的玄璃，突然开口，声音清冷如碎玉。
几乎在她出声的同时，众人左侧一片看似稳定的岩石平台，毫无征兆地塌陷下去，形成一个不断旋转的、散发着吸力的空间漩涡。几块磨盘大的石头被卷入其中，连个响动都没发出就消失不见。
姬承脸色铁青，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家族典籍中描绘的昆仑盛景，眼前这破败毁灭的景象，对他秉持的“黄帝正统、秩序井然”的理念造成了巨大的冲击。他紧握着微微震颤的古剑，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深吸了一口那令人作呕的空气，沉声道：“古籍记载，上古末期，此地爆发终极神战……看来，记载非虚。都打起精神，此地法则残缺，危机四伏，一步踏错，万劫不复。”
他试图维持住那份源自血脉的高傲和冷静，但微微颤抖的剑尖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震撼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这与他从小被灌输的“光辉祖地”形象相差太远了。
“法则残缺？”陆铭捕捉到了关键词，嘴角抽搐了一下，“意思是这里的物理老师已经提前下班了是吧？那我的高中力学知识还能不能退税？”
姜炎倒是适应得最快，或者说，他关注的点永远比较清奇。他蹲下身，小心地用特制的玉铲刮取了一点地面上暗红色的苔藓样本，放在鼻尖嗅了嗅，眉头紧锁：“富含惰性神血因子和……某种高烈度能量辐射残留。这地方死掉的‘东西’，位格高得吓人。胖子，我劝你别乱碰任何看起来像蘑菇或者果子的东西，我怕你吃了不是变异就是直接穿越。”
赵胖子本来还想伸手去摸旁边一株散发着诱人蓝光、形似兰草的植物，闻言闪电般缩回手，哭丧着脸：“炎哥，那咱们的干粮够吗？我感觉在这里多待一秒，我的脂肪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燃烧！”
“跟紧我。”玄璃没有参与讨论，她深紫色的眼眸扫视着周围混乱的能量流，仿佛能看穿其中隐藏的路径。她率先向前走去，脚步落在看似虚无的地方，却总能精准地踩在相对稳定的能量节点上，身形如履平地。她那源自九天玄女的战斗本能，在这种极端环境下反而被最大程度地激活了。
陆铭看着玄璃那纤细却坚定的背影，又瞥了一眼旁边努力维持风度但明显世界观受创的姬承，心里那点吐槽的欲望终于被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
“得了，来都来了，票也不能退。”他叹了口气，从背包里摸出那块已经和他血脉绑定的玉琮。玉琮在此地散发出温润的白光，虽然无法驱散周围的混乱，但在它光芒笼罩的极小范围内，那些狂躁的能量似乎温顺了一丝。“风曦，记录能量流向，尝试建模，找找看有没有相对安全的‘路’。姬承，你家古籍里有没有关于这种‘空间皱纹’的绕过说明书？姜大夫，看好胖子和大家的血条，感觉在这里掉SAN值比掉hp还快。玄璃……靠你了。”
他分配任务的口吻依旧带着点平时插科打诨的随意，但眼神已经锐利起来。玉琮的光芒映在他眼中，仿佛两点微弱的星火，试图在这片无边无际的混沌黑暗中，燃起一丝希望。
团队在他的话语中重新凝聚起来，跟着玄璃，如同走在钢丝上一般，小心翼翼地向着这片上古战场的深处，那片传说中支撑世界的“核心”区域，缓慢前行。
每一步，都像是走在生与死的边缘。仙境？不，这里是名副其实的，吞噬一切的……险境。
仿佛是为了印证陆铭的想法，这片本已极度不稳定的空间，开始了最后的、雪崩式的瓦解。
“咔嚓——！！！”
一声清晰的、仿佛宇宙玻璃被敲碎的脆响，从球形空间的边缘传来。一道漆黑的裂缝，毫无征兆地撕裂了那些流淌着能量脉络的“墙壁”。
那裂缝与之前遭遇的任何空间扭曲都截然不同。它并非能量的狂暴宣泄，而是一种极致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无”。没有光，没有能量波动，没有物质，甚至连“虚无”这个概念本身，都被它吞噬、归拢、平息。它静静地横亘在那里，如同一个永恒的、通往万物终点的句号。
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无数道同样的漆黑裂缝，如同死亡的蛛网，在整个球形空间的内壁上疯狂蔓延！
“不……不可能……” 姬承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比看到“山河社稷图”破损时更加惊骇欲绝，他的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变调，“这能量特征……吞噬万物，归于永寂……玉琮的警示……《归墟》玉简的记载……还有黄十三说过的……‘一切数据的终点’……”
陆铭也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他体内的造化之力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近乎悲鸣的警告。所有的线索在此刻轰然串联——玉琮信息碎片里那个被标记为“极度危险”的坐标、有熊社藏书阁里让玄璃本能恐惧的《归墟》玉简、AI黄十三提及的“一切数据的终点与起点”……
“归墟……” 陆铭干涩的嘴唇颤抖着，吐出了这个代表着终极虚无的名词，“原来所谓的昆仑墟……镇压的就是‘归墟’本身！这里根本不是什么仙境核心……它是堵着宇宙下水道出口的最后一块砖！”
玄璃的身体再次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但这一次，并非因为记忆的冲击，而是源自生命本能的、对绝对“终结”的恐惧。她深紫色的眼眸中，倒映着那不断扩大的、吞噬一切的黑暗，仿佛看到了她曾誓死守护的一切，最终都无法逃脱的宿命终点。
昆仑的陷落，从来不仅仅是一处圣地的毁灭。
它意味着，通往终极虚无的“后门”，被彻底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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