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洒在废墟边缘临时搭建的合金营地时，林逸正扶着兄长走进医疗舱。
营地是苏瑶通过万界交易所紧急调拨的模块化基地，银灰色的外壳在阳光下泛着冷冽光泽。内部空间被分割成医疗区、战术分析区、物资储备区三个部分，最中央悬浮着一颗全息地球投影，此刻正标注着数十个闪烁的红点。
“躺好。”
苏瑶按下医疗舱的控制面板，透明罩缓缓闭合。淡绿色的修复液从舱底涌出，逐渐淹没林霄的身体。他胸口的暗金心脏纹路在液体中微微发亮，那道黑色的诅咒丝线显得格外刺目。
“修复液只能维持肉体活性，对灵魂层面的诅咒无效。”苏瑶调出检测数据，眉头紧锁，“魔眼凝视……我在交易所的数据库里查到了相关记载。那不是什么‘现象’，而是一个活体禁区。”
风无痕从战术分析区走来，手中握着一枚玉简。
“三千年前，曾有三位渡劫期修士联手探索魔眼。”老人将玉简插入投影台，全息画面切换成一幅古老星图，“生还者只有一人，带回了三句话。”
星图上浮现出扭曲的文字：
【其一：魔眼非眼，乃门扉】
【其二：凝视即共鸣，所见即所缚】
【其三：欲斩诅咒，须入其瞳】
林逸盯着那三行字：“意思是……我们必须进入魔眼内部？”
“不止。”风无痕手指轻点，星图放大，聚焦在魔眼出现时的空间坐标，“每次魔眼降临，都会在现世撕开一道‘裂隙’。裂隙内外时间流速不同，外界七天，内部可能是七个月，也可能是……七十年。”
医疗舱内，林霄突然睁开眼。
“我知道那个地方。”他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出，带着虚弱却清晰的记忆回响，“母亲……曾经提起过。她说，魔眼是‘两个世界的夹缝’，也是守门人一族的……试炼场。”
所有人都看向他。
“试炼场？”苏瑶追问。
林霄艰难地抬起手，在医疗舱内壁上勾勒出一个符号——那是守门人一族的核心纹章，但中央多了一只竖瞳。
“守门人之所以被称为‘守门人’，不是因为我们守护某扇门。”他深吸一口气，“而是因为……我们世代镇压着一扇‘不该存在的门’。魔眼，就是那扇门偶尔泄露出的……呼吸。”
舱内陷入沉寂。
只有修复液循环流动的轻微水声。
林逸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逸儿，这世界之外，还有世界。有些门，永远不能打开。”
原来指的不是比喻。
“净世白莲和黄泉冥铁呢？”他打破沉默，“这两样东西在哪？”
苏瑶调出万界交易所的物资清单，快速筛选。
“净世白莲……记载中最后一次出现是在‘瑶池秘境’，但那个秘境三百年前已经崩塌。”她的手指在全息屏上滑动，“黄泉冥铁倒是有一条线索——三个月后，阴司界会举办‘九幽拍卖会’，压轴品之一就是三斤黄泉冥铁。”
“阴司界？”风无痕皱眉，“那是亡魂轮回之地，活人难入。”
“我有办法。”苏瑶从怀中取出一枚黑色令牌，令牌正面刻着“万界通行”，背面是复杂的空间坐标符文，“交易所最高权限令牌，可以临时开通跨阴阳通道。但只能维持十二个时辰，而且……需要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
“十年阳寿，或者等价的功德。”苏瑶看向林逸，“你的功德足够，但用掉的话，下次渡劫时天劫威力会翻倍。”
林逸没有犹豫：“换。”
“等等。”林霄在医疗舱内摇头，“小弟，你修行不易——”
“你活着更重要。”林逸打断他，转向苏瑶，“安排通道，拍卖会什么时候开始？”
“按照阴司界时间流速……换算到现世，是五十七天后。”苏瑶收起令牌，“在那之前，我们需要先拿到净世白莲的情报。瑶池秘境虽然崩塌，但当年参与探索的修士，可能还有人活着。”
全息投影切换成一份泛黄的档案。
【姓名：云裳仙子（推定陨落）】
【身份：瑶池秘境最后一任守护者】
【最后踪迹：秘境崩塌前三十日，曾前往‘天机阁’求卦】
【当前状态：未知】
档案末尾附着一张模糊的画像——白衣女子立于莲台之上，手中托着一朵含苞待放的白莲。
“天机阁……”风无痕眼中闪过思索，“那个号称‘算尽天机，不断因果’的地方？他们三百年前就闭阁封山了。”
“但阁主欠我一个人情。”苏瑶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商人的狡黠，“准确说，是欠万界交易所三千七百枚极品灵石的货款，拖欠了两百年。”
她点开通讯界面，输入一段加密代码。
三秒后，界面接通。
画面那边是一个昏暗的书房，堆积如山的账本后，坐着一个穿道袍、戴眼镜的瘦削中年人。他正埋头打算盘，听到提示音才不耐烦地抬头。
“谁啊？没看见正忙着算账——苏、苏掌柜？！”
中年人眼镜差点掉下来。
“清风道长，两百年不见，利息该结一下了。”苏瑶笑眯眯地说，“连本带利，现在该是五千一百枚极品灵石。或者……你可以用别的东西抵债。”
名叫清风的道长脸都绿了：“苏掌柜，天机阁现在真没钱，你也知道我们闭阁这么多年——”
“我要云裳仙子的下落。”苏瑶直接打断，“三百年前她来求卦，你们一定记录了卦象和后续推演。把那份档案给我，债务一笔勾销。”
清风道长僵住了。
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苏掌柜，那件事……涉及天机阁最高机密。云裳仙子当年求的是‘破死转生’之卦，阁主亲自批断，说她‘身陷劫中劫，命悬门外门’。之后不久瑶池秘境就崩塌了，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但……”
他吞了口唾沫。
“但三年前，阁内镇阁之宝‘天命罗盘’突然自动转动，指向的方向……是云裳仙子当年的命星。那颗星本该熄灭了，却又重新亮了起来。”
苏瑶和林逸对视一眼。
“她还活着？在哪？”
“不知道。”清风苦笑，“罗盘只显示她还存在于世，但位置被某种力量屏蔽了。不过……”他犹豫了一下，“阁主当年留了一句话，说如果有一天有人来寻云裳仙子，就告诉对方——‘白莲不落尘，待月照空门’。”
“待月照空门……”林逸喃喃重复，“空门……佛门？”
风无痕忽然开口：“不是佛门。是‘空间之门’。”
老人走到全息投影前，调出地球的实时卫星图像。画面聚焦在亚洲大陆东部，放大，再放大——最后停在一片连绵的山脉之上。
“昆仑山脉，死亡谷区域。”风无痕指着图像上一处诡异的圆形凹陷，“这里被称为‘地狱之门’，地质探测显示下方有大规模空间扭曲。二十年前，曾有一支科考队进入，全员失踪。三个月后，唯一生还者爬出来，疯疯癫癫地说……他在下面看见了‘月亮门’。”
苏瑶迅速调取万界交易所的监测数据。
“死亡谷的空间波动指数……正在异常攀升。”她的脸色凝重起来，“按照这个趋势，最多四十天，那里的空间结构就会达到临界点。届时会形成临时性的‘空间薄弱点’——也就是俗称的‘空门’。”
“待月照空门……”林逸看向窗外渐渐升高的太阳，“意思是，等到月圆之夜，空间最薄弱的时候，进入那道门？”
“恐怕就是这样。”苏瑶点头，“下一个满月是……二十八天后。”
时间线一下子清晰了：
二十八天后，月圆之夜，进入昆仑死亡谷的“空门”，寻找可能存活至今的云裳仙子，获取净世白莲的线索。
五十七天后，用万界通行令开启阴阳通道，前往阴司界参加九幽拍卖会，竞拍黄泉冥铁。
九十天后，魔眼在上海降临，进入其内部获取“凝视”，解除兄长身上的诅咒。
每一步都环环相扣，一步踏错，满盘皆输。
“还有个问题。”医疗舱内，林霄忽然说，“我的身体……撑不了那么久。”
他指向自己胸口。
那道黑色丝线，就在众人讨论的这几分钟里，又蔓延了肉眼可见的一小段。暗金色的心脏纹路被侵蚀的区域，已经出现了细微的龟裂。
“诅咒在加速。”苏瑶检测后得出令人心沉的结论，“按照这个速度，最多两个月……你的灵魂就会被完全侵蚀。到那时，幽骸会通过这道契约，在你的躯壳里重生。”
林逸拳头攥紧：“有什么办法延缓？”
“有。”答话的是风无痕。
老人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盒，打开。盒内是三枚冰蓝色的丹药，散发着彻骨的寒气。
“玄冰封魂丹。”他将一枚丹药放入医疗舱的给药口，“服下后，灵魂会进入‘绝对静止’状态，诅咒侵蚀也会暂停。但代价是……你会陷入沉睡，直到丹药效力解除。”
修复液将丹药送入林霄口中。
几乎瞬间，他胸口的黑色丝线蔓延速度明显减缓，最后完全停滞。但他的眼神也开始涣散，眼皮越来越重。
“小弟……”林霄努力保持清醒，“这三个月……靠你了。”
“睡吧。”林逸将手掌贴在医疗舱外壁上，隔着玻璃与兄长的掌心相对，“等你醒来，一切都会结束。”
林霄笑了笑，闭上眼睛。
呼吸变得平稳悠长，胸口的纹路凝固在暗金与黑交织的状态，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的画卷。
苏瑶调整医疗舱设置为深度休眠模式，转身看向林逸：“现在，我们该制定详细的行动计划了。二十八天……时间很紧。”
“不止时间紧。”风无痕忽然望向营地外，“还有客人来了。”
营地外围的防御阵法，此刻正泛起一圈圈涟漪。
不是攻击，而是某种试探性的接触。
林逸走出医疗舱，来到营地门口。透过透明能量屏障，他看见废墟边缘站着三个人——
一个穿破烂道袍的老乞丐，拄着根焦黑的木棍。
一个穿白大褂、戴金丝眼镜的中年学者，手里拿着平板电脑。
还有一个……是熟人。
战傀。
或者说，是那枚金属立方体幻化出的临时形态——约莫两米高的人形轮廓，表面流淌着银白光纹，看不清面容，只有一双平静的蓝色光眼。
“你们是？”林逸没有撤去屏障。
老乞丐先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贫道凌虚子，天机阁外门执事。”他举起手中木棍，棍身浮现出与清风道长同源的天机阁印记。
中年学者推了推眼镜：“国家异常现象调查局，第七处处长，王明远。苏瑶女士应该收到过我们的联络请求。”
苏瑶从林逸身后走出，眯起眼：“王处长，我记得我们约定的见面时间是明天。”
“计划有变。”王明远将平板电脑转向众人，屏幕上是一张卫星热力图——整个东亚地区，密密麻麻布满了红色光点，“过去二十四小时，全球共发生三百七十四起‘空间异常事件’，是过去一年的总和。而事件最密集的区域……”
他放大图像。
红色光点汇聚成一片刺眼的猩红，覆盖的范围，正是昆仑山脉死亡谷。
“四十八小时前，死亡谷上空出现了这个。”王明远切换画面。
那是一段夜间红外摄像——漆黑的山谷中，一轮苍白的满月虚影悬浮在半空。不是倒影，而是独立存在的、散发着空间波动的发光体。
虚影中央，隐约能看见一道门的轮廓。
门扉微微敞开，透出里面……无边无际的莲池。
“云裳仙子留下的‘路标’。”凌虚子老道忽然说，“阁主当年算到她会用这种方式，在三百年后指引有缘人。白莲不落尘，待月照空门……月影现世之时，就是空门开启之刻。”
他看向林逸：“但阁主也算到，此行大凶。入空门者九死一生，而唯一生机……系于‘双心同源之人’。”
“双心同源？”林逸皱眉。
老道的目光落在他胸口，又看向医疗舱内沉睡的林霄。
“一母同胞，血脉相连。一人之心，两人共担。”凌虚子缓缓道，“这就是你能唤醒你兄长意识的原因，也是你能在魔种侵蚀下保持清醒的原因。但进入空门后，这种联系可能会成为……致命的弱点。”
王明远接过话头：“所以我们带来了这个。”
他示意战傀上前。
银白的人形轮廓抬起手，掌心浮现出那枚金属立方体。立方体表面此刻多了一道暗金色的纹路——正是林霄心脏纹路的拓印。
“天机阁与调查局合作，用这枚灵傀核心为基础，结合你兄长的血脉印记，制作了‘替身傀儡’。”王明远解释，“进入空门后，如果遭遇必须分割联系的危机，傀儡可以暂时承载你兄长的诅咒，为你争取时间。”
林逸盯着那枚立方体：“代价呢？”
“傀儡会崩毁。”凌虚子直言不讳，“而崩毁的瞬间，诅咒会反弹，你兄长沉睡中的灵魂会遭受重击。轻则神魂受损，重则……直接消散。”
选择。
又是一次艰难的选择。
林逸沉默良久，伸手接过立方体。
触手的瞬间，他感受到了里面传来的、微弱却温暖的意念波动。不是战傀残留的意识，而是……兄长沉睡中无意识散发出的牵挂。
“我带着。”他将立方体贴身收好，“但愿用不上。”
王明远点点头，又递过来一个金属手提箱：“调查局的支援。里面有高浓度能量块、空间稳定锚、以及……一份关于死亡谷的历史档案。”
林逸打开箱子。
最上面是一叠泛黄的纸质文件，首页用繁体字写着：
【民国三十七年，昆仑科考队失踪事件绝密报告】
报告下方附着一张黑白照片——
七个穿着厚棉袄的科考队员，站在死亡谷入口。他们身后，隐约能看见谷内弥漫的苍白雾气。
而雾气深处，有一个模糊的、穿着古装长裙的女子背影。
她的手中，似乎托着什么发光的东西。
照片背面，有人用钢笔写下一行小字：
“她给了我一朵花，说三百年后，会有人来取。”
签名处的字迹已经模糊，但能辨认出姓氏——
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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