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旋地转，时空错乱。
林枫只感觉仿佛被投入了无尽洪流，周围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与混乱流光，身体被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撕扯、扭曲，五脏六腑都似乎要移位。耳边是狂风与空间摩擦的尖啸，还有隐约传来的、来自不同方向的惊恐呼喊。
他竭力稳住心神，玄黄气流转全身，护住要害，同时紧紧抓住身旁最近的两人——白子卿和蓝雨。旺财则死死咬着他的衣摆，发出“呜呜”的闷响。天机子的惨叫声似乎从稍远的地方传来，迅速被混乱的洪流淹没。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像是漫长百年。
轰！
脚下一实，失重感骤然消失。巨大的惯性让林枫几人踉跄前冲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眼前骤然亮起的光芒，让他们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站稳后，林枫迅速扫视四周，心下一沉。
他们正站在一片极其开阔、荒凉破败的广场上。地面铺着巨大的、布满裂痕和青苔的灰白色石板，每一块石板都有数丈见方，上面雕刻着模糊不清的古老云纹和星图。广场尽头，是连绵不绝、巍峨耸立的断壁残垣，隐约能看出曾经是无比恢弘的宫墙与殿宇，但如今大多已坍塌崩碎，被各种粗壮的、散发着微光的藤蔓植物缠绕覆盖。
天空，并非外界的蓝天白云，而是一片深邃、混沌的暗青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些零星的光点如同星辰般镶嵌在天穹，洒下清冷微弱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近乎凝成实质的古老灵气，比外界精纯数倍不止，但也夹杂着一种挥之不去的腐朽、死寂，以及淡淡的……血腥味？
最重要的是，白子卿和蓝雨确实在他身边，旺财也松开了他的衣摆，警惕地四处嗅探。但天机子……不见了！
“天机子！”白子卿也发现了，急声呼喊。
声音在空旷死寂的广场上传出很远，激起阵阵回音，却没有任何回应。
林枫眉头紧皱，神识瞬间展开，却发现此地对神识压制极为严重，以他远超同阶的神识强度，也只能覆盖方圆百丈左右。百丈之内，除了他们，空无一人。
“我们被随机传送分散了。”蓝雨握紧长剑，神色凝重，“这里……就是云渺天宫的遗迹？”
“应该是。”林枫蹲下身，仔细查看地面石板的纹路，那些云纹星图虽然残破，但依稀能感觉到一种古老道韵，与他之前得到的古残片、以及青霖令上的气息，有极微弱的相似之处。“此地灵气浓郁却充满死寂，空间结构稳固异常，绝非天然形成，必是上古大能所造。天机子有寻龙盘护身，或许能自保。我们先探索周围，寻找线索，同时留意他的踪迹。”
白子卿点头：“也只能如此了。此地凶险未知，我们不要分开。”
三人一犬，小心翼翼地开始探索这片巨大的广场。广场上除了破碎的石板和零星的杂草，似乎空无一物。但林枫总觉得，那些石板下的阴影里，那些缠绕在残垣上的发光藤蔓后，似乎隐藏着什么。
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前方出现了三条岔路。分别通向三片不同的残破建筑群：左边一条，道路相对完整，两旁隐约可见倾倒的玉石栏杆，指向一片被淡紫色雾气笼罩的殿宇群；中间一条，道路坑洼不平，尽头是一座相对保存完好、通体由暗青色金属铸造的孤零零大殿，殿门紧闭，门上雕刻着复杂的兽形图案；右边一条，道路隐没在茂密的、散发微光的奇异灌木丛中，通向一片坍塌最严重、但隐约有金属反光闪烁的区域。
“三条路，怎么选？”白子卿看向林枫。
林枫闭目凝神，默默感应怀中的青霖令和玄空戒内的古残片。青霖令温热依旧，但并未有特别指向。古残片则静静躺着，毫无反应。
“此地压制神识，盲目选择风险太大。”林枫睁开眼，目光扫过三条路，“先探中间。那座金属大殿保存相对完好，或许留有更多信息。注意警戒。”
他们选择了中间道路，朝着那座暗青色金属大殿走去。道路两旁，开始出现一些散落的破碎雕像，有人形，有兽形，但大多残缺不全，面目模糊，材质非石非玉，入手沉重冰凉。
随着靠近，那座金属大殿越发显得巍峨。大殿高约十丈，通体仿佛由一块完整的暗青色金属雕琢而成，表面布满了细密的、如同电路板般的玄奥纹路，有些纹路中还残留着极其微弱的能量流动，散发出淡淡的金属光泽。殿门紧闭，两扇门上各雕刻着一头形似麒麟、却背生双翼、头生独角的异兽，异兽双目处镶嵌着两颗早已黯淡的宝石，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古老威压。
“这材质……有点像‘星辰秘银’和‘幽冥铁’的合金？但似乎更古老高级。”白子卿仔细辨认，语气带着惊叹，“这么大一块，若是完整的，价值无法估量！”
就在林枫伸手，试图触碰殿门上纹路，感应其中是否还有残留禁制时——
“小心！”蓝雨突然厉喝一声，剑光乍起，劈向林枫侧后方！
嗤啦！
一道黑影从路旁一座破碎雕像的阴影中闪电般扑出，速度奇快，正好撞上蓝雨的剑光！金铁交鸣之声刺耳，那黑影被劈得倒飞出去，落在地上，发出“吱”的一声尖利嘶鸣。
众人定睛看去，那竟是一只通体漆黑、形如蜥蜴、却长着三只猩红眼睛和一条蝎子般毒尾的怪物！怪物体长约三尺，鳞甲乌黑油亮，刚才硬接蓝雨一剑，竟只在鳞甲上留下一道白痕，防御力惊人！它三只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林枫几人，口中流下腥臭的涎液，毒尾高高翘起，尾尖闪烁着幽蓝的寒光。
“遗迹守护兽？还是被此地死气侵蚀变异的生物？”白子卿沉声道，流云剑出鞘，与蓝雨并肩而立。
“不止一只！”林枫神识感应到周围阴影中，传来更多窸窣的爬行声和腥臭气息！
嗖！嗖！嗖！
瞬间，七八道同样的黑影从不同方向的阴影、废墟缝隙中窜出，将他们围在中间！这些怪物形态略有差异，有的背生骨刺，有的头颅更加狰狞，但共同点是鳞甲坚固，眼神凶残，气息都在战灵初期到中期不等！
“吱——！”为首一只体型稍大、背生骨刺的怪物发出一声尖啸，所有怪物同时发动进攻！它们速度快如鬼魅，或喷吐带有腐蚀性的黑色毒液，或甩动剧毒尾刺，或直接用利爪撕咬，配合竟颇为默契！
“战！”林枫低喝一声，玄极剑并未出鞘，连鞘横扫，灰蒙蒙的玄黄气附于其上，如同一根沉重的巨棍，砸向扑来的两只怪物！
砰！砰！
两声闷响，那两只怪物被砸得甲壳凹陷，骨断筋折，惨叫着倒飞出去，撞在远处的残垣上，抽搐两下便不动了。玄黄气的沉重与湮灭特性，对这种依赖肉身和毒性的怪物效果显着。
白子卿和蓝雨也各展所能。白子卿的流云剑法缥缈灵动，剑光如云似雾，却暗藏杀机，专攻怪物关节、眼睛等薄弱处。蓝雨的雨幕剑法则更加直接凌厉，剑光如雨泼洒，每一剑都带着刺骨的寒意与穿透力。两人配合默契，很快也解决了三只怪物。
旺财也没闲着，它身形灵活地穿梭在怪物之间，金光闪闪的爪子时不时挠一下，专挑怪物下三路和尾巴根，虽然造不成致命伤，但骚扰得不亦乐乎，偶尔还趁机咬一口怪物的尾巴尖，呸呸吐掉，一脸嫌弃。
这些怪物虽然凶悍，但灵智似乎不高，主要依靠本能攻击。在三人一犬的配合下，不到半柱香时间，便被尽数击杀。地上留下十几具散发着腥臭的怪物尸体，黑色的血液流淌，腐蚀得石板“滋滋”作响。
“这些东西的血液有强腐蚀性，小心。”林枫提醒道。他走到一只怪物尸体旁，用玄极剑鞘拨弄了一下，发现这些怪物体内并无妖丹，只有一颗核桃大小、漆黑如墨、散发着阴冷死气的硬核。
“死气结晶？”林枫挑出那颗硬核，入手冰凉，其中蕴含的并非灵气，而是一种精纯却充满负面能量的死气。“看来这些生物是长期受此地浓郁死气和变异灵气侵蚀而异化形成的，不算真正的妖兽。”
他将几颗死气结晶收起，虽然对正常修士有害无益，但或许在某些特殊场合或炼制毒功、邪器时能用上。
解决了这些怪物，他们再次来到金属大殿门前。经过刚才战斗，殿门依旧紧闭，毫无反应。
林枫沉吟片刻，再次伸手，这一次，他指尖凝聚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混沌剑意，轻轻点向殿门上一处看似寻常的纹路节点。
嗡——！
就在混沌剑意触及纹路的瞬间，整扇殿门上的玄奥纹路骤然亮起！暗青色的光芒如同水银般在纹路中流淌，汇聚向两扇门中间的缝隙！那两只雕刻的异兽双目，原本黯淡的宝石，也骤然爆发出两道刺目的红光，仿佛活过来一般！
“退！”林枫低喝，几人迅速后撤。
嘎吱——嘎吱——
沉重、艰涩，仿佛尘封了万古岁月的金属摩擦声响起。两扇巨大的暗青色金属殿门，缓缓向内部打开一道缝隙！一股更加浓郁精纯、却也更加古老腐朽的灵气，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金属与尘埃味道，从门内涌出。
门内，并非想象中的大殿内部景象，而是一片……混沌的黑暗？只有门口附近，被外面微弱的天光照亮些许，能看到地面同样铺着暗青色金属板，上面散落着厚厚的灰尘和不明碎屑。
“进去看看，小心。”林枫艺高人胆大，当先一步，踏入殿门。白子卿和蓝雨紧随其后，旺财甩了甩脑袋，也跟了进去。
就在他们全部踏入殿内的瞬间——
轰隆！
身后的殿门，毫无征兆地猛然闭合！严丝合缝，将最后一丝天光隔绝在外！
殿内，顿时陷入一片绝对的黑暗！并非普通的黑夜，而是一种仿佛能吞噬光线、吞噬声音、甚至吞噬神识的诡异黑暗！连林枫的神识探出，都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黑暗吞噬消融！
“不好！”白子卿低呼，流云幛瞬间展开，发出朦胧的微光，但也只能照亮周围三尺范围，且光芒在不断被黑暗侵蚀、削弱。
蓝雨剑身泛起水蓝色光华，同样只能照亮很小范围。
旺财低吼一声，浑身金毛微微发光，额头竖痕也透出微弱的金光，但也只能勉强驱散身边黑暗。
林枫眼中玄黄气流转，勉强能在黑暗中视物，但也仅限于数丈之内。他环顾四周，心中凛然。这大殿内部的空间，远比外面看起来要大得多！他们仿佛置身于一个无边无际的黑暗金属殿堂之中，四周空荡荡，唯有脚下冰冷的金属地面。
“此地有古怪，像是一种困阵或考验。”林枫沉声道，同时仔细感应。他的混沌剑意和玄黄气，似乎对这里的黑暗有一定的抵抗力，但同样受到压制。
就在几人戒备，试图寻找出路时——
前方的无边黑暗中，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点光。
那光初时微弱，如同暗夜中的一粒萤火，随即迅速放大、变亮！几个呼吸间，竟化作一团人头大小、静静燃烧的青色火焰！火焰光芒柔和，并不炽烈，却神奇地照亮了周围十余丈范围，驱散了那诡异的吞噬黑暗。
而在青色火焰的下方，林枫几人看清了那里的景象，瞳孔皆是一缩！
那是一方同样由暗青色金属铸造的、长约三丈、宽约一丈的古老祭坛。祭坛通体布满更加复杂玄奥的纹路，许多纹路已经断裂、黯淡。祭坛中央，并非供奉着神像或牌位，而是……
斜插着一柄剑！
一柄断剑！
剑身约有三尺余长，但剑尖部分已经断去不知多长，只剩下三分之二。剑身同样是暗青色，布满锈迹与裂痕，样式古朴至极，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它就那么静静地、孤零零地插在祭坛中央的一个石座中。
而在断剑的上方，那团青色火焰静静悬浮。火焰中心，隐约可见一道极其模糊、淡薄到近乎透明的人形虚影！那虚影似乎是一名身着古老袍服的老者，但面目完全看不清，唯有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历经无尽岁月、饱含沧桑孤寂、却又带着一丝不屈傲意的微弱魂力波动，证明着他并非死物。
“残魂？守剑之灵？”白子卿低声道，语气充满震撼。能在这种地方留存万古的残魂，生前该是何等强大的存在？
林枫的目光，却死死地盯在那柄断剑之上。他怀中的青霖令，此刻竟微微发烫！而玄空戒内的那枚古残片，也第一次自主地散发出一丝微弱的共鸣波动！
这柄断剑，与青霄仙尊有关！
就在林枫心念急转之时，祭坛上，那团青色火焰中模糊的老者虚影，似乎“看”向了他们。一道苍老、沙哑、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随风消散的神念波动，直接传入几人脑海：
“后世……闯入者……气息……熟悉……又陌生……”
“吾乃……‘云渺天宫’……外殿……守剑之灵……青霄……帝尊……麾下……记名弟子……一缕残念……”
“此剑……‘青云’……帝尊早年……随身佩剑……碎片……”
“欲得……机缘……需过……三问……”
神念波动到此，戛然而止，似乎传递这些信息，已经耗尽了这缕残魂极大的力量。但那青色火焰依旧静静燃烧，模糊虚影依旧注视着他们，等待回应。
三问？
林枫与白子卿、蓝雨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这显然是一种考验。通过，或许能得到这柄疑似与青霄仙尊有关的断剑，或者关于此地的更多信息；失败，恐怕后果难料。
“前辈请讲。”林枫上前一步，对着祭坛上的火焰虚影，抱拳沉声道。
青色火焰微微摇曳，苍老的神念再次断断续续传来：
“第一问……道……为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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