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云层压着海平面,浪头拍打在石砌堤岸上,炸开一片片白沫。空气中弥漫着硝石和铁锈的尖锐气息,混着海水的腥咸,刺得人鼻腔发紧。
林牧之站在码头尽头,青衫下摆被海风卷得猎猎作响。他望着港湾里那艘庞然巨物——蒸汽铁甲舰“破浪号”。黝黑的舰身反射着晦暗的天光,粗重的铆钉如巨兽鳞片,高耸的烟囱静默矗立,仿佛蓄势待发的火山。
终于……到了这一刻。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一处磨损的线头,那里曾沾着绘制第一张火铳图纸时的墨迹。从寒川县衙的病榻,到这波涛汹涌的海疆,一路烽火,竟已走出这么远。
“主公。” 身后传来郑知远沉稳的声音。他披着轻甲,额上旧疤在阴沉天光下更显深刻,手一直按在腰间刀柄上,指节因用力微微泛白。“各部已登舰完毕,弹药粮秣悉数入库,只待您令下。”
林牧之没有回头,目光仍锁在战舰上。嗯。他应了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穿透风声。水手状态如何?
“士气甚旺!” 郑知远踏前一步,与他并肩而立,眉峰上挑,眼底燃着久经沙场的老兵才有的火。“儿郎们憋着一口气,要让那帮海外狂徒,尝尝咱们寒川铁骑的炮火!”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赵铁柱几乎是小跑着赶到,敦实的身躯微微气喘,工装上还带着新鲜油渍。他顾不上擦汗,喉结滚动了一下,直接禀报:主公,锅炉……锅炉最后一遍验过了,气压足!活塞运转顺滑,绝……绝不会出岔子!说完,竟又下意识抬手,想去检查旁边缆桩上的铁环螺栓是否牢固。
林牧之终于转过身,看到赵铁柱眼底的血丝和那份近乎偏执的认真,心头微暖。这些日夜,这汉子怕是长在了舰舱里。他抬手,轻轻拍了拍赵铁柱结实的肩膀:铁柱,辛苦了。此战,舰船筋骨就托付给你了。
赵铁柱身子一僵,随即重重嗯了一声,脸颊因激动有些发红,反复喃喃:成了,一定成的……
牧之。
一声轻唤,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苏婉清匆匆走来,素裙被海风吹得紧贴身形,算盘早已收起,手中紧攥着一卷海域图。她气息微促,耳尖冻得泛红,仰头看着林牧之,眼神里有担忧,更有决然:逆风航线已测算完毕,沿途补给点也做了预案。她深吸一口气,指尖攥得发白,声调扬起,家里……有我。
林牧之凝视着她。这个从送账册开始,一路为他理清财账、识破阴谋、统筹后勤的女子,此刻站在猎猎海风中,承诺着“家里有我”。他心中那股因大战将至而绷紧的弦,莫名松了一丝。他伸手,不是礼仪性的安抚,而是紧紧握了一下她冰凉的手指,一触即分:婉清,寒川根本,交给你了。等我回来。
目光交汇,千言万语已在不言中。
他不再迟疑,转身,踏步走向舷梯。
军靴踩在钢铁舷梯上,发出沉重而清晰的声响,咚、咚、咚,敲在每个人心上。舰上官兵早已列队肃立,一张张年轻或沧桑的面孔,写满敬畏与期待。林牧之走过他们中间,目光扫过擦得锃亮的炮管,检查过堆码整齐的弹箱,不时停下,伸手拂过冰冷的舰炮基座,或俯身查看通风口的开合。
这就是我们的力量,科技与血肉凝聚的力量。他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膨胀,灼热着四肢百骸。
他登上舰桥,走入指挥室。各种仪表罗盘闪烁着冷硬光泽,传声铜管如脉络般延伸至舰体各处。他站在巨大的海图桌前,上面铺开着苏婉清标注过的航线图。
郑知远跟了进来,低声道:哨船最新回报,敌先锋舰队已越过黑水峡,距我沿海不足五日航程。其舰船多为高大帆舰,炮位数众,但观测其转向,似不如我舰灵活。
林牧之指尖点在海图上某处,那里是一片暗礁密布的海域。他瞳孔微缩,语速加快:传令各舰,按预定阵列展开,保持蒸汽压力,听我号令行事。我们要先挫其锐气。
“是!” 郑知远抱拳,掌心因兴奋微微出汗,转身便通过传声筒厉声下达一连串指令。
林牧之走出指挥室,来到最高的了望台。海风扑面,吹得他衣袂狂舞。脚下,是即将与他共赴生死的钢铁巨舰;身后,是寒川乃至整个昭明未来的海岸线。
他深吸一口带着铁与火味道的空气,转身,面向舰上全体官兵。
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兄弟们!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奇异地压过了风浪,清晰地传遍甲板。我知道,有人心里在打鼓。对面船坚炮利,来势汹汹。怕不怕?
人群中一阵细微的骚动。
林牧之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但我告诉你们,该怕的是他们!他们怕我们寒川从无到有的土化肥,怕我们一锤一锤敲出来的高炉精铁,怕我们夜以继日钻研出的米涅枪、后装炮!怕我们这艘凝聚了无数心血、能逆风破浪的铁甲战舰!
他手臂一挥,指向辽阔而危机四伏的海面:今天,我们站在这里,不是为了苟活!是为了告诉所有觊觎这片土地的人,寒川的意志,打不垮!昭明的革新,不可逆!我们要用这舰上的炮火,为我们亲手建立的学堂、工坊、良田,打出一个清平世界!为我们的父母妻儿,打出一个不再担惊受怕的未来!
他目光如电,扫过一张张激动起来的脸庞:这一仗,不为我林牧之一人,为的是我们共同流汗流血建立的这一切!有没有信心,随我破浪前行,歼敌于外海!
有!
破浪号!扬我国威!
吼声如雷,冲破云霄,连海浪声都被盖过。士兵们眼中恐惧尽去,只剩下炽热的战意和信任。
林牧之看着这群可敬的儿郎,胸中豪情激荡。他猛地抽出佩剑,剑锋直指苍穹:
起锚!升战旗!目标——黑水峡外,迎击敌舰!
呜——!
汽笛长鸣,撕破海空。
巨大的铁锚缓缓收起,锅炉轰鸣,浓烟喷涌,强大的推力自舰尾传来。破浪号如同苏醒的洪荒巨兽,劈开波浪,向着未知的战场,毅然驶去。
林牧之屹立舰首,身形挺拔如松,任海风狂舞他的衣发。
远方,海天相接处,阴云密布,雷光隐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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