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试成功的喜悦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很快便被现实的困难所吞没。
那最初得到的几滴花露，香气淡雅却转瞬即逝，远远达不到程知行心中“香水”的标准，更无法承载柳潇潇勾勒出的、征服贵族女眷嗅觉的野心。
接下来的几天，破败的院落俨然成了一个小型试验场。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花香、焦糊味以及程知行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专注于某项难题时的沉凝气息。
失败，接踵而至。
火候的控制是第一个难题。
温度稍高，花瓣便被煮烂，得到的液体浑浊不堪，带着一股熟过头的、令人不悦的熟闷气；温度不够，则蒸汽不足，萃取效率极低，忙活半天只得寥寥数滴。
花瓣的处理也颇有讲究。
新鲜花瓣含水量高，香气鲜活但易变质；干制花瓣香气浓缩，但若处理不当，容易带入陈腐气。
林暖暖收集来的各种花瓣被分门别类，以不同的状态（新鲜、半干、全干）投入试验，记录着微妙的差异。
柳潇潇找来的那个老铜匠手艺尚可，但程知行设计的这套装置毕竟简陋，密封性是个大问题。
蒸汽常常从湿泥封堵的缝隙中泄露出去，带着珍贵的香气消散在空气中，让人心疼不已。
程知行不得不反复调整封堵材料，尝试用不同的黏土混合油脂，甚至让林暖暖找来鸡蛋清尝试，弄得双手沾满泥泞，颇有些狼狈。
“我看你这不像是制香，倒像是在和泥巴较劲。”柳潇潇看着程知行又一次满手泥污地检查接口，忍不住再次吐槽，但语气中少了之前的戏谑，多了几分关注。她清楚，这项技术一旦成熟，潜力巨大。
程知行没有理会，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对每一个变量的调整和优化中。
他不断回忆着实验室里那些精密仪器的原理，试图用最原始的方法去逼近那个理想的效果。
他增加了冷凝水的循环，改进了导管的倾斜角度以利于冷凝液回流，甚至尝试了对收集到的初级花露进行二次、三次蒸馏提纯。
这个过程枯燥而漫长，消耗着大量的花瓣、柴火和耐心。
连最支持他的林暖暖，看着日渐减少的花瓣库存和哥哥眼中越来越多的血丝，也忍不住悄悄叹气。
直到第三天傍晚，夕阳将金色的余晖洒满院落，给那些冰冷的铜器也镀上了一层暖意。
程知行进行了不知道第多少次尝试。
这一次，他选用的是林暖暖精心阴干、香气保存最完好的金桂，配合少量茉莉。
火候被他用增减柴火的方式精确控制在一个微妙的区间，铜制装置的所有接口都用他新调配的、更具黏性的黏土仔细封死。
蒸汽在导管中平稳地流动，冷凝水在外壁哗哗流过。
一滴、两滴……
澄澈剔透、带着淡淡金黄色的液体，以一种稳定而缓慢的速度，滴入下方承接的那个洁白的小瓷瓶中——这是柳潇潇不知从何处淘换来的，瓶身素雅，瓶口细小，正适合盛装这等精贵之物。
当程知行小心地拿起那个小瓷瓶，用一块干净的软木塞轻轻堵住瓶口时，一股馥郁、醇厚、层次分明而又持久不散的桂花主调香气，混合着茉莉的清雅后韵，瞬间在小小的院落里弥漫开来！
这香气，不再是之前那般淡薄易逝，而是有了“体量”和“骨架”，如同有了生命般，牢牢地抓住了周围的空气，萦绕不散。
成功了！
这一次，是真正的成功！
程知行深深吸了一口气，那迷人的芬芳沁入心脾，连日来的疲惫仿佛都被这香气洗涤一空。
他眼中爆发出难以抑制的喜悦和成就感。
林暖暖正端着一碗米汤准备去喂小狐狸，闻到这香气，猛地停下脚步，惊喜地望过来：“哥哥！好香啊！比之前的香多了！”
连蜷在窝里的小狐狸胡璃，似乎也被这浓郁的香气吸引，鼻尖轻轻抽动了一下，发出极细微的呜咽声。
柳潇潇从屋内快步走出，她显然也嗅到了这非同寻常的香气。
她走到程知行面前，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手中那个小小的瓷瓶：“成了？”
程知行将瓷瓶递给她。
柳潇潇接过，拔开软木塞，凑近鼻尖轻轻一嗅。
刹那间，她的眼神变了。
那是一种混合了惊艳、狂喜和难以置信的复杂神情。
作为一名曾经的时尚达人，她对香气的品味极为挑剔。
此刻瓶中的液体所散发出的香气，其纯粹度、持久度和层次感，已经完全超越了她在这个时代闻到过的任何天然香料！
甚至不逊色于一些现代的中档香水！
“这……这才是真正的‘香露’！”柳潇潇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引起的颤抖，“不，香露这个名字太普通了！配不上它！”
她仔细端详着手中那瓶在夕阳下泛着淡金色光泽、琉璃般澄澈的液体，一个名字脱口而出：
“琉璃仙露！对，就叫‘琉璃仙露’！”
琉璃，象征其澄澈纯净的质感。
仙露，暗示其非凡的来历和神奇的功效（在营销话术中）。
这个名字，既符合产品的特性，又充满了神秘感和高级感，极具营销价值。
程知行品味着这个名字，点了点头：“好，就叫‘琉璃仙露’。”
林暖暖也欢喜地重复着：“琉璃仙露……真好听！”
柳潇潇紧紧握着那个小瓷瓶，仿佛握着无价的珍宝。
她看向程知行，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信心和野心：“有了此物，何愁不能在南华郡的贵妇圈中，掀起一场风暴！”
第二个“技术奇迹”，就在这夕阳的余晖中，伴随着迷人的芬芳，正式诞生。
它不仅带来了巨大的成就感，更打开了一扇通往更广阔天地的、充满香气与财富的大门。
（第88章 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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