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秦岭基地深层传送阵。
张玄清换上了一身素净的道袍——不是游戏中的天师法衣，而是现实世界里他那件洗得发白、袖口已经磨出毛边的旧道袍。文鸢站在传送阵控制台前，手指在光屏上快速滑动:“先生，直接传送到龙虎山附近最近的军方管控节点‘青冥镇’，需要经过三次短途空间跃迁。您的灵魂伤势尚未稳定，连续跃迁可能会加重负担。”
“无妨。”张玄清平静地说，将一枚温润的玉符挂在腰间——那是昆仑镜特制的“定魂玉”，能在空间穿梭时稳定灵魂波动，“道种温养第二阶段需要地脉龙气，不能再拖了。况且……有些事，必须亲眼去看看。”
他说的“有些事”，除了明尘道长提及的上古记载，还有那份来自昆仑镜的报告中提到的“未识别高维信息余烬”。虽然那东西潜入了《玄门》世界，但张玄清有种直觉:现实世界的某些古老之地，或许会留下相关的痕迹或感应。
文鸢不再劝阻，启动了传送阵。淡蓝色的光华从阵法纹路中升起，将张玄清包裹其中。三次跃迁总共耗时十七分钟，当最后一道空间涟漪消散时，他已经站在了一处古色古香的小镇广场上。
青冥镇，位于龙虎山南麓三十里处，原本只是个普通的旅游小镇。灵气复苏后，因靠近龙虎山这处顶级地脉节点，加上天师府在此设立了“外门办事处”，逐渐发展成为华东地区重要的超凡者聚集地之一。
时值午后，小镇街道上行人不少。张玄清抬眼望去，能清晰感知到空气中流淌的、比秦岭基地浓郁至少三成的灵气浓度。街道两旁，既有挂着“正宗符箓”“开光法器”招牌的传统店铺，也有贴着“灵能检测”“超凡登记”电子屏的官方机构。
更引人注目的是行人——约三成明显具有超凡特质:有人步履轻盈，脚尖离地半寸而不自知（轻身术入门）；有人双目隐现微光，视线扫过店铺时会在某些物品上稍作停留（灵眼术雏形）；还有个少年蹲在路边，指尖冒出一小簇火苗，正尝试点燃一张湿透的黄纸（控火天赋觉醒，但技巧拙劣）。
“福生无量天尊。”一声道号响起，一名身着青色道袍、约莫三十岁的道士快步走来，恭敬行礼，“贫道清和，奉明尘师叔祖之命，在此恭迎张天师。”
张玄清回礼:“有劳清和道长。”
清和目光在张玄清苍白的脸色和那件旧道袍上停留一瞬，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恢复如常:“师叔祖吩咐，张天师有伤在身，不必急着上山。请先在镇中‘听松别院’歇息半日，待明日辰时，再引天师登临山门。”
这安排体贴周到，张玄清自然应允。清和引路，两人穿过青石板街道，朝镇子西侧走去。沿途不断有人认出清和，纷纷行礼问候“清和师兄”，而看向张玄清的目光则充满好奇——能让龙虎山内门弟子亲自迎接的，绝非寻常人物。
“青冥镇现有常住人口一万二千，其中登记在册的超凡者三百七十一人，另有流动超凡者日均约两百人。”清和边走边介绍，“镇中设有‘天师府办事处’‘749局华东分局青冥驻点’以及‘九州守序同盟联络处’。三个月前，镇子外围布下了‘小周天防护阵’，可抵御b级以下能量冲击。”
张玄清默默感知着镇子的能量场。防护阵的运转平稳有序，但仔细探查下，能发现几处微弱的“滞涩点”——应该是阵法节点维护不到位，或是布阵时材料品级不够导致的瑕疵。
“东北角那处阵眼，最近三日内灵气输出波动了四次，最大波动幅度达到标准值的17%。”张玄清忽然开口，“镇子东南方向，有三处民居的风水格局与地脉流向相冲，长期居住会导致住户精神萎靡、多梦易醒。”
清和脚步一顿，眼中露出钦佩之色:“天师慧眼。东北阵眼确实出了问题——前日有只变异的‘穿山甲’挖地道时碰坏了埋在地下的三枚‘地气疏导玉符’，已安排明日更换。至于那三处民居……”他苦笑，“房主都是镇中老人，不信风水之说，我们多次劝说调整房屋格局，都被婉拒了。”
“无妨，稍后我去看看。”张玄清淡然道。这既是对龙虎山示好，也是他身为天师的本分——见问题而不解，有违道心。
听松别院是处清雅院落，三进格局，院中一棵五百年的古松苍劲挺拔。清和安排好住处后，张玄清并未休息，而是请清和带路，先去了那三处风水有问题的民居。
第一户是位独居的老太太，儿子在外地工作。张玄清没有直接说风水问题，只是以“路过道士讨口水喝”为由进门，闲聊中“偶然”提到:“老人家，您这客厅的摆设有讲究啊。不过窗边那盆夜来香，夜间散发的香气会影响睡眠，不如移到阳台？还有这面镜子正对着床头，容易让人睡不安稳……”
他说话时，指尖不着痕迹地在几个关键位置虚点，微不可察的道力引动气流，悄然调整着屋内的气息流转。老太太本来半信半疑，但张玄清每说一处，她就觉得那里“好像确实不太舒服”，于是一一照办。
三户走完，不过花了一个时辰。清和全程跟随，看张玄清根本无需罗盘测算，仅凭眼观气感就能精准指出问题，且处理手法举重若轻，心中敬佩更甚。
“张天师，您刚才调整风水时用的手法……似乎并非龙虎山传承，但也暗合《葬经》《阳宅三要》的精髓。”回别院的路上，清和忍不住问。
“道法自然，万流归宗。”张玄清简单回应，没有多说。他用的其实是《玄门》游戏中天师职业的“风水调理”技能与现实道学知识的结合——游戏里的技能提供了系统化的规则框架，现实知识则让他能因地制宜地灵活应用。
回到别院时已是傍晚。清和告辞后，张玄清独自坐在古松下，闭目调息。胸口的灵魂裂痕依旧隐痛，但身处这龙虎山地脉辐射范围内，灵气滋养的效果确实比秦岭基地明显——短短几个时辰，他估算自己的恢复速度提升了约15%。
“照这个速度，配合第二阶段温养，或许两个月内就能恢复到八成实力。”他心中盘算着，忽然眉心微动。
一种极其微弱的、熟悉的“异常感”从意识深处闪过——类似于在《玄门》世界中感知到数据异常时的感觉，但更加缥缈，转瞬即逝。
张玄清猛然睁眼，神识全力展开，扫过整个别院、周围的街道、乃至小镇的部分区域。然而那感觉已经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是错觉？还是……”他想起了那份报告中的“未识别高维信息余烬”。
沉吟片刻，张玄清从怀中取出一枚空白玉简，以神识在其中烙印下刚才感应到的“异常波动特征”——虽然只有一瞬，但他凭借天师职业对规则异常的敏锐，还是捕捉到了些许特征:那是一种带有“非本世界底层规则兼容性”的细微涟漪，像是某种高维存在在低维世界的投影边缘产生的微弱摩擦。
将玉简收起，张玄清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龙虎山的轮廓在暮霭中若隐若现，山巅云雾缭绕，隐隐有紫气升腾——那是地脉龙气外显的征兆。
明日上山，除了查阅记载、商议地脉借力之事，或许……也该问问明尘道长，最近龙虎山周边，是否出现过什么“解释不清的微小异象”。
夜色渐深，青冥镇华灯初上。镇子东北角，两名龙虎山外门弟子正在连夜更换损坏的玉符。其中年轻些的弟子一边干活一边嘀咕:“师兄，你说今天清和师兄亲自迎接的那位道长是谁啊？看着挺年轻的，但清和师兄对他恭敬得很。”
年长的弟子压低声音:“少打听。不过我听内门的师兄说……那位可能就是‘那位’。”
“哪位？”
“还能哪位？游戏里唯一的天师，现实里‘烛龙计划’的总顾问，秦岭战役的指挥官——张玄清，张天师。”
年轻弟子手一抖，差点把新玉符掉地上:“真、真的？可他看着……好普通，衣服比我的还旧。”
“高人往往不显山露水。”年长弟子肃然道，“赶紧干活，明天张天师要上山，咱们这阵法可得运转得妥妥当当的。”
两人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脚下三十米深的地层中，一缕极淡的、肉眼不可见的灰色“余烬”，正顺着地脉灵气的流动，悄然朝龙虎山主峰方向飘去。
它没有意识，没有目的，只是遵循着某种古老的“回归协议”，朝着这片土地上灵气最浓郁、规则最稳固的节点缓缓移动。
而在龙虎山深处的某个古老洞府中，正在打坐的明尘道长忽然心有所感，睁开了眼睛。他掐指算了片刻，眉头微皱。
“山雨欲来啊……”老道长轻叹一声，起身走到洞府石壁前。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古老符文，其中一小片区域，此刻正微微泛着淡金色的光。
那是龙虎山传承数千年的“地脉监察大阵”的反馈——有“非本土规则载体”正在接近山门。
明尘道长凝视那片金光，良久，缓缓摇头:“福生无量天尊。该来的总会来，该见的……明日便可见分晓。”
他转身，从石室玉匣中取出一卷兽皮古籍。古籍封面上，以古老篆书写着四个字:
《归墟纪略》。
夜色中的龙虎山，万籁俱寂，唯有山风穿过松林，发出如涛声般的呜咽。山下的青冥镇渐渐熄了灯火，陷入沉睡。而一场关乎上古秘辛、归墟真相、乃至两界未来的会面，正在黎明前静静酝酿。
张玄清在别院中铺开黄纸，研墨提笔，开始绘制明日拜山需用的“拜帖符”。笔锋流转间，淡淡的金色道力渗入符纸，化作一个个古朴玄奥的符文。
当最后一笔落下时，符纸无风自动，悬浮半空，散发出温润而不失威严的灵光。
他收起符笔，望向窗外龙虎山的方向。
明日，又将揭开这迷雾重重的时代的一角真相。
而道，就在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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