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巷中雾气如期弥漫。
苏寅站在巷内，静静等候。
不多时，雾气中，两个人影并肩缓缓走来。
走在前面的，是太子李承乾，苏寅早已熟悉。
而跟在李承乾侧后方的，是一位老者。
苏寅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这位老者身上。
只见他身着寻常的赭色圆领常服，并无过多纹饰，料子却看得出是上好的丝绸，剪裁合体。
老者身形高大，略有些发胖，却站得笔直，一双眼睛不似寻常老人般浑浊，反而透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沉静与洞察，眉宇间依稀可见昔日的威严。
他须发皆已花白，梳理得一丝不苟，整个人透着一股内敛而雍容的气度。
“小郎君。”李承乾上前一步，拱手为礼，随即侧身引见，“这位是我阿翁。”
李渊向前迈了半步，并未因苏寅的年轻而有丝毫怠慢，反而主动拱手，语气平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客气。
“老朽李渊，久闻小郎君之名。今日携孙儿前来叨扰，见识仙境风光，有劳小郎君引路了。”
苏寅心中微动，立刻拱手还礼：“原来是太上皇驾临，小子苏寅，见过太上皇。”
他飞快地打量了李渊一眼，心中暗忖：这位就是历史上那位太原起兵、开创大唐，却又在玄武门之变后被自己儿子李世民“请”下皇位的开国皇帝？
看起来倒是一位沉静温和的老人，与想象中开国君主的杀伐之气颇有些不同。
不过，能在那等乱世中开创基业，又岂是等闲之辈？
心中念头电转，苏寅面上却是不露分毫，依旧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太上皇言重了。能得您老莅临，是小子之幸。何来叨扰之说？”
李渊微微颔首，目光在苏寅身上停留片刻，似乎也在审视这位沟通两界的仙境使者，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但很快便化为温和的笑意：“我俩要在仙境逗留一晚，到处看看，不知方便否？”
“这个自然是没问题。”苏寅爽快地答应了。
穿过雾气，踏入现代街市，李渊的反应与当初李承乾的谨慎截然不同。
这位大唐的开国雄主，此刻更像一个充满求知欲的老孩童，对眼前光怪陆离的一切都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他们所在之处，正是以盛唐文化为主题打造的商业街区，虽已是冬季，但华灯初上，游人如织，依旧热闹非凡。
李渊站在街口，看着那仿古建筑上绚烂的霓虹灯、脚下平整如镜的石板路、以及身边川流不息、衣着各异的行人，竟有些挪不动步。
“此处……便是仙境之市？竟如此……亮堂！热闹！”
李渊抚着胡须，眼中闪烁着惊奇的光芒，比起皇宫的庄严肃穆，这里的生机勃勃更让他感到新奇。
他看到路边卖糖葫芦的小贩，那晶莹剔透的糖壳让他驻足。
闻到奶茶店里飘出的浓郁甜香，忍不住深吸了几口。
听到音响店里传出的动感音乐，会侧耳细听，琢磨这仙乐的节奏。
对于李承乾和苏寅推荐的什么炸鸡、薯条，他也来者不拒，尝过后啧啧称奇，吃得津津有味。
然而，最让他感到困惑不解的，是街上那些年轻女子的穿着。
时值寒冬，游客大多裹着厚厚的羽绒服，但不少年轻女孩却秉持着“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原则，上身裹得严实，下半身却只穿着短裙或短裤，露出一截白皙的……腿？
李渊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指着不远处几个正说笑走过的女孩，说道：
“怪哉怪哉，如今已是严冬，为何这些女子……上身重裘，下裳却如此单薄，竟光着腿？仙境的女子，竟不畏寒至此？”
苏寅一听，差点笑出声，连忙解释：“老爷子，您看错了。她们并非光腿，她们穿了袜子的。”
李渊又仔细看了看：“老夫眼未花，那腿白皙光滑，分明是肌肤，何来袜子？”
“此袜子又名为‘光腿神器’，是一种肉色袜子，弹性极佳，紧贴皮肤，远看几乎与真腿无异，故而能营造出光腿的效果，实则是有保暖作用的。”苏寅耐心解释。
李承乾也说：“阿翁，这东西叫丝袜，大唐已经有不少女人穿这个了，长乐现在就在卖这个东西。”
“哦？是吗？我怎么不知道这个？”李渊深居宫中，很少与人来往，就连他的妃子也不去大唐的贵妇圈里混，还真不知道李丽质在大唐贵妇圈里掀起的新风尚。
李渊看了又看，好奇心大起：“竟有如此逼真之物？”
他竟不顾身份，快走几步，凑到那几个女孩近前，弯下腰，几乎把脸贴到人家腿上去仔细观瞧。
这一下可把几个姑娘吓坏了！
“哎呀！你这老头干嘛呢！”
“神经病啊！看什么看！老流氓！”
姑娘们又惊又怒，纷纷躲闪，对着李渊怒目而视，骂声不绝。
一旁的苏寅和李承乾顿时尴尬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承乾赶紧上前，一把拉住祖父，低声道：“阿翁，不可如此。失礼，太失礼了！”
李渊被孙子拉开，却并不恼怒，反而直起身，拍了拍袖子，呵呵一笑，对苏寅和李承乾说道：
“无妨，无妨。老夫看清楚了，靠近了细看，那腿上果然覆有一层极薄之物，纹理细腻，几乎难辨。远观确与真肤无异，仙家织造之术，竟已精巧若斯。神奇！当真神奇！”
他完全没把姑娘们的斥骂放在心上，反而为自己验证了一个“学术问题”而心满意足。
苏寅和李承乾相视苦笑，这位太上皇的求知欲和行事风格，还真是……别具一格。
经此一事，苏寅再不敢让李渊随意近距离研究了，赶紧引着二人往人少些的地方走去。
而李渊，依旧兴致勃勃，对沿途所见的一切，高耸的大楼、飞驰的汽车、巨大的广告屏——都充满了疑问和赞叹。
这趟仙境之旅，对他而言，俨然成了一场盛大而新奇的探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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