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如此慌张,还这么早……”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话里满是未散的困意与不耐。
“是陛下和太上皇身边的黄门!”
王媪的声音隔着门帘传进来,急促得像是要被风吹散,“亲自来传旨了!
说陛下与太上皇今日要去上林苑游猎,特许文武大臣及有爵者一同前往,尤其特意点了太师您的名,让您……
携卢安侯一同前去,万万不可耽搁!”
游猎?!上林苑?!
这两个词像是两道惊雷,猛地炸在赵高混沌的脑海里,他的大脑瞬间陷入空白,足足停顿了两秒,才缓缓回过神来。
昨夜暖阁里的画面突然清晰地浮现眼前,自己那句随口一提的提议——
“陛下,总在宫里待着难免气闷,不如改日去上林苑散散心,也能舒展舒展筋骨”——
此刻竟像是魔咒一般,在耳边反复回响,每一个字都重重地砸在他的心上。
“我这张破嘴!我这该死的嘴!”
赵高恨不得抬手狠狠抽自己两个耳光,他咬着牙挣扎着坐直身子,只觉得头痛欲裂,太阳穴突突地跳着,腰肢的酸痛更是变本加厉,几乎要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
“昨晚就不该多那句嘴!什么游猎散心,什么舒展筋骨……我这是嫌自己命长,给自己找活干,给自己添堵啊!
这才睡了几个时辰?连三个时辰都不到吧?简直是折腾人!”
心里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骂得自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骂归骂,旨意已到,他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赵高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里的烦躁与懊悔,哑着嗓子唤人进来服侍更衣。
门外的侍女应声而入,捧着早已备好的朝服进来,动作轻柔地帮他褪去身上的寝衣,小心翼翼地避开他酸痛的腰肢,生怕触碰到他的痛处。
没过多久,隔壁卧房的赵念安也被王媪早早叫了起来,小家伙显然还没睡够,
被叫醒时还哼哼唧唧地撒娇,揉着惺忪的睡眼,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小脑袋一点一点的,随时都要再睡过去。
王媪耐着性子,一点点帮他套上一身便于活动的小骑装,那骑装是浅灰色的,
边角绣着精致的云纹,衬得小家伙愈发粉雕玉琢,可他却全然没心思顾及这些,
只是懵懵懂懂地被王媪牵到赵高的卧房里,眼神迷离地看着父亲一脸生无可恋地打着哈欠,眼底满是茫然。
“爹爹……”念安揉了揉眼睛,声音软乎乎的,还带着浓浓的鼻音,小短腿迈着踉跄的步子,走到赵高身边,
伸手拉住他的衣摆,轻轻晃了晃,“我们这么早要去哪儿呀?天还没亮呢,我还想睡觉……”
赵高低头看着怀里软乎乎的小家伙,心里的烦躁瞬间消散了大半,只剩下满满的无奈。
他伸出手,有气无力地敷衍道:“去……去上林苑看热闹。”
说着,他抬手替儿子整了整有些歪斜的衣领,指尖碰到孩子微凉的脖颈,
下意识地把他的衣领往上提了提,怕他清晨着凉,心里却忍不住疯狂补充:哪里是什么看热闹,
分明是去看两个皇帝老子别苗头、较劲儿,顺便陪着他们折腾我们这群老骨头,还要带着你这个小不点一起遭罪,说不定还要看满朝文武各自站队,看一场无声的纷争罢了。
念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小脑袋靠在赵高的腿上,依旧昏昏欲睡,嘴里还小声嘟囔着:
“看热闹……好不好玩呀?能不能再睡一会儿……”
“乖,别睡了,到了地方再睡好不好?”
赵高轻轻拍了拍他的小脑袋,声音放柔了许多,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哪怕心里再烦躁,面对儿子时,也终究狠不下心来苛责。
片刻后,赵高穿戴整齐,弯腰抱起依旧犯困的赵念安,小家伙顺势搂住他的脖子,将小脑袋埋在他的颈窝,
温热的呼吸轻轻打在他的皮肤上,软乎乎的小身子紧紧贴着他,瞬间驱散了几分清晨的凉意。
赵高抱着儿子走出卧房,府邸外的车队早已备好,车夫见他出来,连忙恭敬地掀开马车帘子。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睡得安稳的小家伙,小心翼翼地弯腰钻进马车,生怕惊动了他。
马车缓缓驶动,在晨雾中朝着上林苑的方向前行。车厢里铺着柔软的锦垫,
赵高靠在车壁上,怀里抱着熟睡的念安,自己也是眼皮沉重得厉害,上下打架,每一次闭上眼,都恨不得直接睡过去,全靠着一股硬生生撑起来的意志力,
才勉强保持着清醒。他低头看着怀里孩子恬静的睡颜,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轻轻垂着,嘴角还微微上扬,似乎做了什么好梦,心里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这孩子还这么小,本就该在家好好睡觉,却要跟着自己来这种充满纷争的地方,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他怎么对得起孩子,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妻子。
一路上,赵高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想起昨夜嬴政眼底的郁色,
一会儿想起扶苏朝堂上的强硬态度,一会儿又担心今日游猎时父子俩会闹僵,一会儿还要顾虑念安会不会不懂事说错话做错事。
他越想越烦躁,越想越后悔,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到昨夜暖阁里,
把自己那句随口一提的提议咽回去,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渐渐停下,车夫恭敬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侯爷,上林苑到了。”
赵高缓缓睁开眼,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念安,小家伙已经被周遭的动静吵醒了,
正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小脑袋转来转去,眼底满是新鲜与好奇。赵高轻轻捏了捏他的小手,柔声道:
“念安,到地方了,我们下车吧。”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抱着念安下了马车,刚站稳脚跟,便被眼前的景象晃了晃眼。此刻天色已然大亮,
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驱散了清晨的薄雾,上林苑外围的集结地早已人山人海,旌旗招展,五颜六色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武将们身着甲胄,甲胄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鲜明耀眼,文官们则身着朝服,面色肃穆,文武官员、勋贵子弟已然来了不少,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着,声音压得极低,
生怕惊扰了御驾,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怪的气氛,既有对游猎的期待,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忌惮,显然所有人都清楚,今日的游猎,绝非单纯的散心那么简单。
赵高的目光下意识地越过人群,朝着御驾所在的核心区域望去。
这一看,他本就困倦不堪的脑袋更是“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瞬间清醒了大半,连腰肢的酸痛都忘了,眼底满是震惊与无奈。
只见核心区域里,并排停着两座规格极高、极尽奢华,却形制略有不同的华贵轿舆。
左侧那座自然是太上皇嬴政的,整体以玄色为主色调,轿身雕刻着繁复的龙凤纹样,
纹样上镶嵌着细碎的金箔,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透着一股沉稳威严、不容置喙的气场,哪怕轿舆静静停在那里,也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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