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之火静静燃烧在万界台中央,如同智慧的心脏,每一次跃动都散发出启迪心智的柔和波动。大典的喧嚣渐息,万界代表或返回驿馆,或三两成群交流,沉浸在文明之火带来的新奇感悟与对未来的憧憬中。
李无劫却并未离开。
他屏退了左右侍从,独自立于寰宇殿最高的露台之上,背对着殿内文明之火的方向,面朝无垠星空,玄色常服在微凉的星风中轻轻拂动。
表面的平静下,他的体内,正经历着一场无声却汹涌澎湃的“风暴”。
封神大典确立秩序,文明之火点燃希望,这两件大事的完成,尤其是“无劫封神榜”的铸就与敕封,仿佛完成了最后的关键拼图,彻底理顺了神朝自统一下层宇宙、征伐九霄天以来,那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势”与“运”!
此刻,这股“势”正转化为最直接的反馈。
并非来自封神榜分享的气运——那是对臣子的封赏。而是来自更底层、更浩瀚、也更“沉重”的所在——来自两大宇宙(潜龙之渊与九霄天)无数归附世界、亿万兆生灵,对“无劫神朝”这个新生集体,尤其是对他这位开创新纪的“神帝”,所产生的那股近乎本能般的信赖、期盼、敬畏与……崇拜!
这些混杂的意念,汇聚成无形无质却磅礴无比的“信仰之力”,如同跨越星海的洪流,无视空间阻隔,正以前所未有的强度与纯度,向着他疯狂涌来!
起初,这力量如同温暖的潮水,滋养着他因连番大战而损耗的本源,修复着细微的暗伤。但很快,潮水变成了海啸!
太多了!太庞大了!
封神之前,信仰之力虽然存在,但分散、驳杂,且缺乏有效的梳理与锚定。如今,封神榜如同中枢,文明之火如同灯塔,将这股力量引导、汇聚、提纯,尽数导向他这个唯一的“源头”!
李无劫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震颤。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每一个细胞,每一缕神魂,甚至噬天神脉最细微的纹路,都在这股近乎实质化的信仰洪流冲刷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这不是痛苦,而是一种“过载”,一种“饱和”!
他的肌肤之下,隐隐透出淡金色的光芒,仿佛要由内而外被“点燃”。识海之中,亿万生灵的祈祷、颂念、期盼化为无尽的低语回响,若非他道心坚如磐石,早已被这庞大的集体意识冲击得失去自我。
“陛下?”一个沉稳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是王磐,他察觉到了李无劫气息的异常波动,不放心地跟了上来,但保持着恭敬的距离。
紧接着,道一、火灵儿、夜琉璃的身影也悄然出现在露台边缘。他们同样感应到了那股以李无劫为中心、正在疯狂汇聚的、令人心悸的磅礴力量。
“这是……信仰愿力?”道一眉头紧锁,他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虔诚与力量,但也看到了李无劫那微微颤抖的背影,“如此海量,未经炼化,直接承载,恐有……撑裂道基之危!”
火灵儿急道:“那怎么办?能不能分给我们一点?或者……让文明之火帮忙吸走一些?”
夜琉璃观察更细,她摇头:“不行。这信仰锁定的核心是陛下本人,是‘神帝’这个概念。文明之火吸收的是‘求知愿力’,性质不同。强行分流,反而可能导致信仰混乱,甚至反噬陛下。”
就在这时,李无劫缓缓转过身。他的脸色有些异样的潮红,眼中金光流转,气息起伏不定,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明悟。
“无妨。”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平静,“这股力量,是神朝存在、是朕之道途……必然要承受之重。”
他低头,看着自己隐隐透出金光的双手,感受着体内那几乎要满溢出来的信仰洪流。
“它并非负担,而是……资粮。只是需要,换一种方式‘消化’。”
话音未落,李无劫忽然盘膝坐下,双手在身前结出一个古老而玄奥的印诀——并非噬天神脉的吞噬之印,也非寻常修炼法门,而是他在铸就封神榜、感应到信仰洪流时,自然而然于大道感悟中衍生出的、独属于他自己的法门!
“既然满意,那便……点燃它。”
他闭上双眼,全部心神沉入体内。
不再是被动承受,不再是以神脉强行吞噬炼化。而是以自身合体期的无上道境为“火种”,以坚不可摧的“我道”意志为“炉膛”,主动引动那浩瀚无边的信仰洪流,向其最核心处,那最精纯、最本源的“信力之核”,发起了冲击!
点燃!不是焚烧,而是以最极致的方式,将这种源自亿万万生灵信念的力量,进行终极的淬炼与升华!
轰——!
露台上,并无实际的火焰升腾。
但在李无劫的体内,在道一、火灵儿等人敏锐的感知中,一场惊天动地的“燃烧”正在发生!
无数淡金色的、带着虔诚意念的光点,在李无劫的经脉、窍穴、骨髓、神魂之中被“点燃”,化作一种介于虚实之间、温度高到难以想象的“神火”!这火焰不灼烧物质,却疯狂地淬炼着一切!
首先是肉身。每一寸肌肉纤维,每一块骨骼,都在神火中发出细微的嗡鸣,杂质被焚尽,结构被优化,强度以惊人的速度提升,肌肤下的淡金光芒逐渐内敛,转化为一种温润如玉、却又坚不可摧的质感。
其次是神魂。识海中翻腾的众生低语,在神火的煅烧下,其中的杂念、恐惧、贪婪等负面情绪被净化、剥离,只留下最精纯的“信念之力”,如同金液般融入他的神魂本源,使其更加凝实、璀璨,感知范围与思维速度再次飞跃。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环——噬天神脉!
这条源自上一纪元、霸道绝伦的禁忌血脉,在信仰神火的淬炼下,发生了微妙而深刻的变化。血脉中那与生俱来的、仿佛要吞噬一切的“贪婪”与“戾气”,在纯净信念之火的灼烧下,被缓缓净化、中和。神脉本身变得更加通透、坚韧,其吞噬与转化的效率并未降低,反而多了一种中正平和的底蕴,少了几分随时可能反噬的暴戾。
整个过程,李无劫端坐不动,面色却不断变幻,时而金光大盛,时而恢复常态,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又瞬间被体表的高温蒸发。他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那是从生命本质层面的重塑与升华!但他眉宇间没有丝毫动摇,只有一片沉静如海的坚定。
道一等人屏息凝神,不敢打扰,只能以自身气机隐隐护住四周,防止意外。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漫长的一个时辰。
李无劫体内那狂暴的信仰洪流,终于被完全“点燃”,化为了熊熊燃烧的、与他自身道基完美融合的“信仰神火”。神火不再外溢,而是稳定地在他体内循环燃烧,持续淬炼着他的一切,并自发地将新涌入的信仰之力转化为精纯的“神火燃料”。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眸中金光尽敛,只剩下比星空更深的幽邃与平静。周身再无半点力量外泄的迹象,仿佛一个没有任何修为的普通人。但当他目光扫过时,道一、火灵儿等人却感到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更加深沉的威严与亲近感——那是一种生命层次已然不同带来的天然压制,却又因神火淬炼后气息的中正而不再令人恐惧。
“陛下,您……成功了?”火灵儿小心翼翼地问,她能感觉到李无劫变了,但具体又说不上来。
李无劫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动作间,有种说不出的协调与完美,仿佛与周围空间融为一体。
“嗯。”他点头,感受着体内那稳定燃烧、源源不断提供淬炼之力的信仰神火,以及因此变得更加圆融强大的肉身、神魂与神脉。“信仰有毒,亦为良药。关键在于……如何‘服用’。”
他望向万界台中央的文明之火,又望向浩瀚星空,若有所思。
“神火既燃,淬炼不息。接下来……”他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在宣告,“便是反哺之时了。”
体内那已然与神火初步交融、变得更加活跃与“饥饿”的神国,传来一阵清晰的悸动。它似乎在渴望着,将这份淬炼后的、更加精纯的本源力量,分享出去,或者……孕育出什么。而神国中心,那文明之火的投影,似乎也与外界的本体产生了某种共鸣,跃动得更加欢快。
力量体系的升华,已然完成。下一步,便是这升华后的力量,如何滋养、反馈,乃至彻底改变他所拥有的一切。神国反哺的契机,似乎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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