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声渐渐平息，悠扬的乐曲再次响起，宴会厅内恢复了觥筹交错的温馨与热闹。
侍者穿梭其间，为宾客们奉上精美的餐点与酒水。
长条主桌上，气氛尤为融洽。
秦安被安排坐在秦磊和白芷溪中间，对面便是赵军硕、李慧和赵羽涵。
这样的座位安排，微妙地体现着两个家庭此刻紧密相连的关系。
秦家的长辈们不时用慈爱的目光看向秦安，低声交谈间满是欣慰。
林宏远、柳正雄等宾客也依次过来向秦磊夫妇道贺，并与秦安简单寒暄几句，态度都颇为亲切。
秦安起初还有些紧绷，但在白芷溪温柔的低声提醒和秦州偶尔递过来的、让他放松的眼神下，他慢慢学着适应这种场合。
当林渊端着果汁走过来，自然地跟他聊起学校里的一些趣事和共同认识的老师时，秦安感到自在了不少。
“小川那家伙，可是从知道你要办认亲宴就开始念叨，可惜今天他还要上课了。”
林渊笑着摇头。
“他肯定羡慕我能在这里。”
秦安也笑了笑。
“他说放学会尽快赶过来。”
“嗯，以他的性子，肯定是冲刺速度。”
林渊举了举杯。
“再次欢迎。以后在学校有什么事，或者想聊聊，随时可以找我。”
“谢谢。”
秦安真诚地道谢。
另一边，赵军硕和李慧虽然坐在主桌，周围是秦家亲友和显赫的宾客，起初难免有些局促。
但秦磊和白芷溪显然格外照顾他们的情绪，秦磊主动给赵军硕倒酒，聊些男人间的话题，白芷溪则不停给李慧和赵羽涵布菜，轻声细语地拉着家常，询问涵涵在学校的情况，语气亲昵自然。
秦家的几位老人也对他们非常客气，奶奶还拉着李慧的手，反复说着感谢的话，让李慧的眼眶又湿了几回。
赵羽涵一开始有些害羞，但很快就被桌上精美的甜点和秦怡怡偶尔抛过来的、属于“偶像”的俏皮眼神吸引，渐渐放松下来，小口吃着蛋糕，眼睛亮晶晶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宴会进行到一半，秦磊再次起身，这次是带着秦安，一桌一桌地正式敬酒。
每到一桌，秦磊都会郑重地将秦安介绍给在座的亲友或合作伙伴。
秦安跟着父亲，学着说些得体的感谢话，虽然简短，但态度恭谨，加上他清俊的相貌和略显青涩却努力稳重的神态，倒也赢得了不少赞许的目光和祝福的话语。
当走到赵家三口所在的这一侧时，秦磊特意停了下来。
他一手揽着秦安的肩膀，一手举起酒杯，面向赵军硕和李慧，声音不大，却足够让附近几桌听清，充满了真挚的情感。
“老弟，弟妹，这杯酒，我必须单独敬你们。千言万语，还是那句话！谢谢！谢谢你们把安安养育得这么好，也谢谢你们今天能来，成全我们这场团圆宴。以后，咱们就是最亲的亲戚，常来常往！”
赵军硕连忙站起身，李慧也跟着站起来。
赵军硕的手有些抖，但他用力握紧了酒杯，看着秦磊，又看看秦安，喉咙动了动，最终只说。
“秦大哥，言重了。孩子好，比什么都强。”
说罢，与秦磊、秦安碰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李慧也含着泪喝下了杯中的饮料。
秦安看着养父母，心中情绪翻涌。
他张了张嘴，那句练习了无数遍、却始终难以在正式场合对着他们说出的“干爹、干妈”在舌尖滚了滚，最终还是化作了更深的凝望和微微的颔首。
他知道，他们懂。
敬酒一圈回来，秦安感觉像是完成了一项重要的仪式，背上微微出了层薄汗，但心情却奇异地明朗了许多。
坐回座位，白芷溪递给他一杯温水，柔声道。
“累了吧？表现很好。”
秦安接过水杯，轻声说。
“谢谢妈。”
这一次，在相对私密的主桌范围内，这个称呼自然而然地滑出了口，虽然音量不大。
白芷溪微微一愣，随即眼中迸发出巨大的惊喜和感动，她用力眨了眨眼，忍住鼻酸，只是重重地“嗯”了一声，伸手替他理了理额前微微汗湿的头发。
这个小细节，被坐在对面的赵军硕和李慧看在眼里。
李慧的嘴角微微弯了一下，那是一种混合着淡淡酸涩和由衷释然的弧度。
赵军硕则低头抿了一口酒，什么也没说，但紧绷的肩线似乎放松了一点点。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宴席过半，秦安心底那份隐隐的期待，渐渐被失望取代。
他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入口处，又在每一次侍者开门迎客时迅速收回，生怕被人察觉。
秦川……还是没有来。
虽然大哥秦州说了不许他请假，但以秦川的性格，放学后肯定会以最快速度冲过来。
按照时间估算，就算路上堵车，这会儿也该到了。
宴会中途秦安还悄悄看了几次手机，没有秦川的消息，问秦州，秦州也只说可能学校有事耽搁了。
这种失望很细微，混杂在宴会的喧闹和身份的转换压力中，甚至秦安自己都未能清晰辨识，只觉得心头有一小块地方，空落落的，热闹似乎怎么也填不满。
直到宴会接近尾声，宾客开始陆续告辞，秦川的身影依然没有出现。
秦安送别又一位长辈后，站在略显空旷起来的宴会厅一角，看着工作人员开始收拾，那份失望终于清晰起来，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秦安帮着家人收拾善后，心中的那点失落像羽毛一样轻轻搔刮着。
他忍不住低声问正在整理签到处物品的秦州。
“大哥，小川他……是不是学校有什么事耽搁了？”
秦州看了一眼手表，也有些奇怪。
“这个点早该放学了啊……我打个电话问问。”
他拿出手机拨通秦川的号码，响了很久却无人接听。
“奇怪，没人接。可能静音了？”
白芷溪走过来，安慰地拍了拍秦安的背。
“别担心，小川可能临时有什么事。那孩子有分寸，晚点肯定会联系家里。”
话虽如此，秦安心里那点空落落的感觉并未消散。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个如此正式、重要的家庭场合，他内心深处，是希望那个向他伸出热情之手、带他熟悉这个新家的弟弟能在场的。
而此时，阳城私立高中高二七班的教室里。
秦川正垂头丧气地站在班主任的办公桌旁，听着苦口婆心、已经持续了近一个小时的“思想教育”。
事情是这样的：
下午最后一节课，秦川因为心里惦记着下午的认亲宴，整个人坐立不安，像椅子上长了刺。
课本上的字一个也看不进去，脑子里全是他哥穿着西装的样子、宴会厅可能的样子、自己该说什么祝福的话……
老师在上面讲习题，他在下面神游天外，手指无意识地在课本上画着乱七八糟的线条，时不时抬头看教室后墙的挂钟，只恨时针走得太慢。
终于，距离放学还有十分钟，秦川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耗尽。
他偷偷摸摸开始收拾书包，把文具、作业本一股脑塞进去，拉链拉到一半，就等下课铃响第一个冲出去。
他甚至计划好了路线，走哪条小道能最快出校门，搭哪班公交能最快到酒店。
就在他第N次偷看时钟，心里倒数着秒数时，讲台上的班主任，一位以认真负责着称的中年女老师，停下了讲解，目光如炬地扫过全班，最后定格在秦川身上。
“秦川。”
老师的声音不高，却让秦川一个激灵。
“我看你这一整天都心不在焉，书本都没翻对页。现在又在收拾书包？离下课还有八分钟，这么着急，是要去哪里拯救世界吗？”
秦川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手僵在书包拉链上，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放学后留下来。”
老师不容置疑地说完，继续讲课。
下课铃终于响了，同学们鱼贯而出，除了秦川。
秦川心急如焚，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办公室里，班主任推心置腹，从“课堂纪律是学习的基础”讲到“高三在即，心态要稳”，又从“尊重老师劳动”谈到“合理安排时间，分清主次”。
她看得出秦川心不在焉，眼神飘忽，手指不停抠着裤缝，显然没听进去多少，这让她更有些生气了。
“……秦川，你最近到底怎么回事？”
老师皱着眉，敲了敲桌子。
“以前上课认真，作业也按时完成。最近感觉你整个人特别……亢奋？总是魂不守舍的，作业质量也有下滑。是家里有什么事？”
秦川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校服裤缝，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走，去参加哥哥的宴会。
但他知道，绝不能说是因为哥哥的认亲宴。
他不想让老师觉得哥哥的归来影响了他的学习，更不想让刚刚回家的秦安因为自己挨批而背上什么“影响弟弟”的无辜包袱。
所以他只是含糊地道歉。
“对不起老师，我错了，我下次一定注意，认真听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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