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济西药房坐落在长沙城南一条不算繁华但人流尚可的街道上,门脸不大,棕色的木制招牌有些褪色,玻璃柜台里陈列着些磺胺片、阿司匹林、碘酒纱布等常见西药和医疗器械。掌柜的姓沈,四十来岁,面容和善,戴着一副圆框眼镜,说话带着些江浙口音,待人接物客气周到,附近街坊有些头疼脑热都乐意来他这儿抓药,口碑不错。
药房后门通向一条僻静的小巷,隔壁是一家生意清淡的裁缝铺。连着三天,裁缝铺二楼那扇终日紧闭的窗户后面,都有一双眼睛,通过窗帘的细微缝隙,死死盯着药房后门以及小巷的两头。眼睛的主人属于“暗影”大队最擅长潜伏监视的队员之一,代号“壁虎”。他像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几乎不移动,连呼吸都调到最缓,只有偶尔用微型望远镜确认目标时,眼底才会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药房掌柜沈老板,或者说代号“竹叶青”的资深日谍,这几日确实有些心神不宁。上级的指令越来越频繁,要求他汇总近期所能观察到的第九战区司令部车辆进出规律、城内夜间戒严变化、以及是否有大规模部队异常调动迹象。更让他感到压力的是,一道加密级别极高的密令,要求他准备接收一批“特殊药品”,并确保其安全存放,等待下一步指示。密令虽未明言,但“竹叶青”嗅到了行动在即的危险气息。
他经营这个据点已近五年,从未失手,靠的就是极度的谨慎和耐心。每次与下线联络,都采用不同的方式、不同的地点,且绝不直接接触重要物品。但这次,上级似乎有些急切,指令中隐含的催促之意,让他隐隐不安。他检查了药房地下室隐藏的微型电台和那支保养良好的南部十四年式手枪,又摸了摸藏在账本夹层里的氰化物胶囊,定了定神。
第三天傍晚,华灯初上。“竹叶青”像往常一样,在柜台后噼里啪啦打着算盘对账。药童在前面收拾,准备打烊。这时,一个穿着灰色长衫、头戴礼帽、提着小皮箱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帽檐压得很低。
“掌柜的,有‘盘尼西林’吗?家母病重,急需此药。”男人声音沙哑,带着外地口音。
“竹叶青”打算盘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盘尼西林(青霉素)在这个时代是价比黄金的稀缺特效药,他这里根本没有,这也是约定的紧急联络暗号之一。
他抬起头,推了推眼镜,面露难色:“先生,实在抱歉,盘尼西林这等贵重药品,小店没有存货。不过……倒是新进了一些德国产的‘磺胺嘧啶’,效果也不错,就是价格稍贵,您要不要看看?”
“看看也好。”男人点点头。
“竹叶青”示意药童看店,自己领着男人走向后堂,说是去库房取药样品。穿过狭窄的走廊时,男人似乎无意地低声快速说了一句:“明晚九点,‘老地方’,取‘货’。规格:三号箱。” 说完,便恢复常态。
“竹叶青”心脏猛跳,面上却不动声色,从库房架子(上面确实有些药品)上取下一盒磺胺嘧啶,回到前堂。男人付了钱,拿了药,匆匆离去。
“‘老地方’……三号箱……” “竹叶青”心中默念。老地方指的是城东码头附近一处废弃的货运仓库,三号箱则意味着这次交接的“货物”非同小可,很可能是武器或爆炸物。时间如此紧迫!
他并不知道,从他与那灰衫男人接触开始,至少有三双“暗影”的眼睛在不同角度锁定了他们。男人的外貌特征、步态、离开路线被迅速记录并传递。而“壁虎”在裁缝铺二楼,更是用安装了特殊镜头的相机,拍下了两人在后堂走廊短暂交汇的瞬间。
消息很快通过加密频道传到秦风手里,同时传到朱赤面前。
“明晚九点,城东码头废弃仓库……‘三号箱’……” 朱赤在司令部办公室沉吟,“这是要提前交割行动工具了。看来,他们的刺杀计划,比我们预想的还要急迫。”
他看向秦风:“都布置好了吗?”
“已经布置好了。”秦风语气冷肃,“‘老地方’周围一公里内的所有出入口、制高点,都已由我们的人秘密控制。仓库内部结构图已拿到,我们的人今晚就会提前潜入,占据有利位置。外围,安排了三个机动小组,配备冲锋枪和掷弹筒,防止对方狗急跳墙或有大股接应。参与行动的队员,全部换装便于夜间行动的深色服装,使用微声武器。保证让这只‘竹叶青’和来送货的‘泥鳅’,有来无回,而且尽量抓活的。”
朱赤点点头,补充道:“通知赵处长,加强对药房及已知日谍联络点的监控,但不要惊动。等码头仓库这边动手之后,视情况再决定是否收网。另外,命令警卫部队,从明晚八点开始,对城东码头区域进行‘例行夜间防火防盗巡查’,加大巡逻密度和范围,但不要靠近废弃仓库核心区,以免打草惊蛇。我们要给‘竹叶青’制造一种‘虽有风险,但尚在可控范围’的错觉。”
“是!”
“还有,”朱赤走到窗边,看着暮色中的长沙城,“我明晚的行程,安排一次对浏阳河前沿阵地的‘突击夜巡’,时间就在八点半出发。动静可以稍大一些。让该知道的人都知道。”
秦风眼睛一亮:“长官,您这是要……亲自做饵?”
“不全是。”朱赤转过身,脸上没有太多表情,“既要给他们看到‘机会’,也要让他们明白,我朱赤不是缩在壳里的乌龟。更关键的是,我要确认,他们到底有多少人,多少条线,想怎么动手。码头仓库是工具交接,而我出现在前沿阵地,会不会引动他们其他预备的力量?这是一次试探,也是一次清洗。”
他戴上那副“千面”眼镜,镜片后的世界似乎多了些细微的数据流,但并不妨碍视线。“我的安全,自有安排。你们只管打好码头这一仗,务必拿到口供和证据。”
“请长官放心!‘暗影’誓死完成任务!”秦风挺直脊梁。
夜幕,在紧张的部署中悄然降临。长沙城在战火的间隙里喘息,普通百姓点起油灯,在忐忑中寻求一丝安宁。而城市的阴影里,无形的战线已经拉开,杀机在黑暗中悄然弥漫。
第九战区司令部大院,几辆军用吉普和卡车发动,车灯划破黑暗。朱赤身穿呢制军大衣,在副官和警卫的簇拥下登上中间一辆吉普车。车队驶出大门,向着浏阳河方向开去。这一切,都被远处某个阁楼上,一架隐藏在窗户后的望远镜尽收眼底。
几乎在同一时间,城东码头区,废弃仓库像一头蛰伏的巨兽,静静地匍匐在江边。寒风穿过破败的窗洞,发出呜呜的声响。仓库深处,几个漆黑的人影如同融入了黑暗本身,一动不动,只有偶尔调整姿势时,作战服摩擦发出极轻微的窸窣声。他们是“暗影”的捕猎者,已经在此潜伏了数个小时。
秦风戴着微光夜视仪,蹲在一堆腐朽的木箱后面,透过缝隙盯着仓库唯一的入口和那片空旷的卸货区。他的呼吸平稳悠长,手指轻轻搭在加装了消音器的冲锋枪扳机护圈上。耳机里,传来外围观察哨低沉的报告:“未发现异常……巡逻队已按计划经过……江面平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向九点。
这是一场精心编织的网,等待毒蛇出洞。而撒网的人,正坐在驶往前线的吉普车里,目光沉静地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黑暗。他既是棋手,也是棋盘上最诱人、同时也是最危险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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