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彻底驱散夜幕,长沙城在十月清冷的空气中醒来。但对第九战区司令长官部而言,紧张的氛围并未随着暗夜行动的结束而消散,反而因为一份来自重庆的加急电报,增添了新的、不同性质的忙碌。
美国驻华军事代表团团长马格鲁德准将,将率一个六人观察组,于三日后抵达长沙,进行为期五天的“非正式访问与军事交流”。
“非正式”三个字,在战时外交辞令中往往意味着比正式访问更灵活,也可能更深入。电报中特别提及,马格鲁德对第九战区的“天炉战法”和“坚韧的防御作战”抱有浓厚兴趣,并希望能与朱赤将军进行“坦率的会谈”。
“来得真是时候。”参谋长吴逸志拿着电文,站在朱赤办公桌前,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刚处理完日谍的事,美国人就来了。是巧合,还是……”
朱赤正在批阅一份关于新兵训练基地第一期学员选拔标准的文件,闻言抬起头,神色平静:“巧合也好,有意也罢,人总要来。这是好事。”
“好事?”吴逸志不解,“长官,美国人这时候来,明着是观察交流,暗地里恐怕也想摸清我们的虚实,看看我们到底凭什么能两次击退日军。而且,他们和重庆那边……关系微妙。我们若接待得太好,展示得太多,恐招猜忌;若敷衍了事,又可能得罪美方,影响援助。”
朱赤放下笔,身体向后靠进椅背,目光透过窗户,望向外面院子里正在晨练的警卫士兵。“逸志兄,你说得对,也不全对。美国人想看虚实,我们何尝不想借他们的眼睛和嘴巴,向外传递一些我们想传递的信息?”
他站起身,走到墙上的巨幅战区地图前:“日寇亡我之心不死,阿南惟几新官上任,必然寻机报复。下一次大战,规模只会更大,手段只会更狠。我们需要更多的援助,不仅仅是武器弹药,还有药品、技术、乃至国际舆论的支持。美国人,是目前最有可能提供这些支持的力量。让他们来看,来看我们如何在劣势中奋战,来看长沙这座孤城为何屹立不倒,来看我们的士兵为何能舍生忘死。”
他转过身,眼神明亮而坚定:“至于猜忌……我们不做亏心事,何惧他人疑?该展示的,可以有限度地展示。不该展示的,自然有办法不让他们看到。关键在于,我们要掌握主动权,引导他们看到我们想让他们看到的,得出我们想让他们得出的结论。”
吴逸志若有所思:“长官的意思是……有所为,有所不为?”
“正是。”朱赤点头,“安排下去:第一,接待规格,按盟友军事观察团标准,热情但不过分隆重,体现我军的务实作风。住处就安排在城内相对安全、条件尚可的‘湘雅医学院’旧址,那里离司令部不远,也方便我们‘保护’。饮食住宿,尽量用好我们本地能提供的,不搞特殊化。”
“第二,参观路线。安排他们参观浏阳河、捞刀河几处经过修复、工事完备的正面防御阵地,特别是那些能体现我们‘多层次、纵深防御’理念的支撑点。可以安排一场营连级别的防御战术演练,就用我们教导总队正在训练的科目,展现士兵的训练水平和战斗意志。浏阳河上的浮桥修复工程,也可以看,体现我们的工程保障能力。”
“第三,”朱赤停顿了一下,“湘西的几个新兵训练基地、小型修械所,一概不在参观之列。辰溪基地那边,近期所有涉及新式训练设备的课程,全部转入室内或夜间进行,严格保密。接待期间,司令部所有涉及特殊装备、密码通讯、情报分析的部门,提高戒备等级,无关人员不得靠近。”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我与马格鲁德的会谈。”朱赤走回桌前,手指轻点桌面,“会谈内容,要准备好。重点谈日军的残暴与我们的抗战决心,谈‘天炉战法’的基本理念(可以透露部分非核心原则),谈我们对国际援助的迫切需求——特别是飞机、防空武器、重炮、卡车、医疗物资和通讯设备。可以委婉提及,我们通过一些‘特殊渠道’获得过少量先进装备的样品或技术资料,并发挥了关键作用(暗示我们值得投资,且有能力运用好先进装备),但具体细节含糊带过。重点是,要让美国人相信,援助我们,是性价比极高的投资,我们不仅能守住,还能有效消耗日军,为盟军在太平洋的战略争取时间。”
吴逸志快速记录着,眼中露出钦佩之色:“长官思虑周全,逸志明白了。我这就去安排。”
“还有,”朱赤叫住他,“通知‘暗影’和警卫部门,观察团在长期间,他们的外围安全由我们负责,必须确保万无一失。既要防范日谍可能的破坏或袭击嫁祸,也要……注意观察团成员本身是否有超出常规的侦查行为。尺度把握好。”
“是!”
吴逸志离开后,朱赤独自沉思了片刻。然后,他心中默念:“系统,调取目前可兑换的,适合在此次接待中‘有限度展示’或能间接提升我军形象、又不至于过分暴露时代差距的装备或技术资料。另外,评估兑换一套‘同步翻译辅助系统’(确保我与马格鲁德会谈时沟通无碍)的可行性。”
【请求确认。扫描中……】
【1. 改良型军用望远镜(带简易测距分划):技术水准略高于当前德制同类产品,但完全符合时代认知。兑换10具,需积分8000点。可用于赠送观察团或展示。】
【2. 便携式军用应急医疗包(增强版):包含改良磺胺粉、止血绷带、简易夹板等,包装设计科学。兑换50套,需积分5000点。可展示我军战场医疗理念。】
【3. “天炉战法”动态推演沙盘(简化解说版):利用光学投影和简易机械,动态演示“诱敌、消耗、合围”基本过程,无电子元件,原理可解释为“机械幻灯”。兑换1套,需积分点。可用于直观讲解战术。】
【4. 实时语音翻译辅助耳机(单向,英译中):佩戴后可将英语实时转化为中文语音传入使用者耳中,需搭配微型接收器(伪装为钢笔或纽扣)。兑换2套,需积分点。确保沟通准确。】
【当前积分充足。是否兑换?】
朱赤快速权衡。望远镜和医疗包可以,成本低,实用,且能体现我军在某些细节上的“讲究”。动态沙盘有点意思,虽然贵,但能非常直观地展示战术思想,且其“机械”属性不容易引发过度的技术怀疑。翻译耳机是必需品,可以避免沟通误会,提升专业形象。
“兑换改良望远镜10具,增强医疗包50套,动态沙盘1套,翻译耳机2套。物资投放至司令部直属仓库,备注为‘特别采购的接待用品’。”
【兑换完成。积分扣除点。物资已投放。】
做完这些,朱赤按了按太阳穴。接待外军观察,是另一种形式的战斗,比拼的是智慧、形象和战略叙事能力。他必须确保,美国人在离开长沙时,带回华盛顿的报告里,第九战区和朱赤本人,是一个坚定、专业、高效、值得大力援助的“优质资产”形象。
与此同时,他也必须防备,观察团的到来,是否会成为日军新一轮行动的催化剂或掩护。阿南惟几和“杉机关”,绝不会坐视中美军事交流顺利进行的。
他按下通话器:“接情报处赵处长。询问对‘竹叶青’及其同伙的后续审讯,以及城内日谍网络清扫的最新进展。另外,加强对岳阳方向日军无线电和部队调动的监控,特别是近期有无异常频繁的侦察机活动。”
多线作战,步步为营。战争的棋盘上,每一颗棋子的落下,都可能引发连锁反应。朱赤必须同时盯紧正面战场、隐蔽战线和国际舞台,确保第九战区这艘大船,在惊涛骇浪中稳如磐石。
窗外的阳光渐渐变得明亮,长沙城开始了新一天的运转。司令部里,电话铃声、电报滴答声、参谋人员急促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如同一首紧张而有序的战时交响曲。而作为这支交响曲的指挥,朱赤深吸一口气,将目光重新投向案头堆积的文件。
观武在即,藏锋于心。真正的较量,从来不止于硝烟弥漫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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