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鹤熙。”
方尘看着鹤熙开口道。
“确实很久了，六千零三十七年零四个月又九天。
按照你的时间感知，大约是两个月零三天。
时间流速差异依然保持在约1:的比例，这个比例在宇宙常数中找不到对应关系，说明它可能不是基于物理规则，而是基于某种更高层级的...”
“鹤熙，”凯莎温和地打断她，“今天不聊研究。”
鹤熙停顿了一下，然后点点头：“明白了。那么...欢迎回来，方尘。”
她说这句话时，语气依然平静，但方尘注意到她握着数据板的手指微微收紧。
“谢谢。”方尘说，“听说你现在是超神学院的客座教授？”
“是的，每周两节课，主要讲高等能量理论和跨维度通讯技术。”
鹤熙在凉冰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另外我还负责三个长期研究项目，涉及时间本质、生命形态边界和宇宙规则的可变性。”
她说话时，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方尘，像是在进行某种扫描分析。
“你...”方尘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在研究我？”
“观察。”鹤熙纠正道，“在可控条件下观察跨维度生命体的形态稳定性和能量特征，这是非常珍贵的研究机会。
六千年来，你是我们记录到的唯一一个能够自由穿梭不同宇宙的生命体。”
“所以我是个实验样本？”方尘开玩笑地说。
“不。”鹤熙认真地说，“你是朋友。
但作为朋友，并不妨碍我以科学的态度观察你。
这两者不矛盾。”
凉冰给鹤熙也倒了一杯酒。
四人围坐在一起，聊起了这六千年的变化。
鹤熙讲了她主导的几个重大科研项目。
如何将恒星能量转化为可供整个文明使用的清洁能源，如何建立覆盖整个天使星云的即时通讯网络，如何开发出可以让普通天使也拥有千年寿命的生命延长技术。
“最困难的是伦理问题，”鹤熙说，“当我们有能力改造生命、延长寿命、甚至创造新的生命形式时，界限在哪里？
什么是可以做的，什么是不应该做的？
这些问题，我们讨论了整整一千年。”
“最后怎么解决的？”方尘问。
“没有完美的解决方案。”鹤熙回答，“我们建立了一套动态的道德框架，随着科技的发展不断调整。
核心原则是：任何技术都不能剥夺个体的选择权，不能削弱生命的多样性，不能破坏文明的平衡。”
她顿了顿，补充道：“这套框架的灵感，部分来自你世界的那些关于其他文明的资料。
特别是那些关于科技失控导致灾难的故事。”
方尘没想到自己世界的那些电影和小说，会在六千年后以这样的方式影响一个星际文明。
聊着聊着，话题渐渐转向更个人的领域。
“这六千年，你们...过得好吗？”方尘问。
凉冰和鹤熙对视了一眼。
“好与不好，都是相对的。”凉冰率先开口，“文明在发展，科技在进步，生活条件比六千年前好了无数倍。
但是...”
她看向窗外：“有时候会感到孤独。
不是身边没有人的那种孤独，而是一种...更深层的孤独。
你知道自己活在一个大多数人都无法理解的时间尺度上，看着一代又一代人来了又走，而你还在原地。”
鹤熙点头：“我理解这种感觉。
作为研究者，我可以用无尽的问题和探索来填满时间。
但即使是研究，也有感到疲倦的时候。
那时候，我会来这里，和凉冰聊聊天，或者去凯莎那里坐坐。”
她看向凯莎：“这六千年，我们三个...互相扶持着走过来。”
方尘从她的话中听出了一些未言明的东西。
六千年的时光，让这三个曾经关系复杂的女性，建立了一种超越亲情、友情，甚至爱情的深厚羁绊。
“你们...”他斟酌着词句，“有考虑过...寻找其他伴侣吗？”
问题一出，气氛微妙地凝固了。
凉冰笑了，笑容里有自嘲：“找谁？找一个只能陪我几千年的天使？
然后看着他老去、死去，而我还要继续活无数年？
那太残忍了，对他残忍，对我也残忍。”
鹤熙更直接：“情感关系对我而言从来不是必需品。
我有研究，有探索未知的乐趣，这就足够了。
当然...”
她顿了顿，目光在方尘脸上扫过：“如果有人能跟上我的思维，能理解我的追求，能在同样的时间尺度上陪伴我...那会是另一回事。”
这话说得相当隐晦，但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凯莎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没有插话。
她知道，有些话需要凉冰和鹤熙自己说出口。
沉默在办公室中蔓延。
窗外的云海缓缓流动，阳光在晶体建筑间跳跃。
“这七天，”方尘最终说，“我会好好陪你们。
不是作为文明的救世主，不是作为学者研究的对象，只是作为一个...朋友。
一个迟到了六千年的朋友。”
凉冰看着他，眼中有什么东西融化了：“七天...也好，总比没有强。”
鹤熙点头：“我同意。
另外，我希望能在这七天中安排一些测试，关于你穿越能力的最新数据...”
“鹤熙！”凯莎和凉冰同时出声。
鹤熙愣了一下，然后罕见地露出一丝窘迫：“抱歉，习惯了。”
四人都笑了。
笑声打破了刚才的沉重气氛。
那天下午，他们一直在凉冰的办公室聊天，从六千年前的往事聊到现在的文明，从严肃的学术话题聊到轻松的日常趣事。
方尘听到了很多故事。
关于凉冰如何从一个叛逆的妹妹成长为受人尊敬的学者，关于鹤熙如何在无尽的研究中找到了新的意义，关于凯莎如何在漫长的统治中保持初心。
黄昏时分，凯莎提议去“星空花园”走走。
那是她最喜欢的地方之一，种植着来自数百个星系的植物。
花园位于天使之城的最高处，是一个完全开放的悬浮平台。
没有围栏，没有遮挡，只有无数奇异的植物在星光下静静生长。
有些植物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有些叶片上流淌着液态的星光，有些花朵会随着参观者的情绪改变颜色。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一棵巨大的“时间之树”，它的叶片上记录着天使文明的重要历史时刻，轻轻触碰，就能看到那个时刻的全息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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