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身于那璀璨光华的瞬间，林惊鸿感觉仿佛穿过了一层粘稠而温暖的界膜，周身时空剧烈扭曲，五感六识都陷入短暂的混沌。若非他此刻修为大进，道心坚定，又有混沌气流护体，恐怕瞬间便会被这时空乱流撕碎或迷失。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漫长岁月，那扭曲感骤然消失。
脚踏实地。
一股难以言喻的、精纯到极致又蕴含着古老道韵的灵气扑面而来，让他周身毛孔都不由自主地舒张开来。他稳住身形，警惕地环顾四周。
眼前并非预想中的仙宫林立、瑞兽奔腾的景象，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氤氲着七彩霞光的云海。云海之上，悬浮着无数大小不一的仙岛神山，有的苍翠欲滴，生机盎然；有的金光万丈，威严神圣；有的则笼罩在朦胧雾气中，看不真切。天穹并非蓝色，而是一种深邃的、仿佛缀满了无数微缩星辰的紫色，永恒地洒落着清辉。
远方，隐约可见一座贯穿天地、无法形容其宏伟的巨山轮廓，那便是传说中的昆仑神山吗？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却是前方不远处。一片浩瀚无垠、水波粼粼的池水横亘在那里，池水呈现出梦幻般的七彩之色，水面上天然凝结着无数大道符文，随着涟漪生灭。池畔生长着晶莹的玉树琼花，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异香。仅仅是呼吸着此地的空气，林惊鸿就感觉自己的道行在缓慢而坚定地增长，对太初、归墟的感悟也愈发清晰。
瑶池！
他瞬间明悟，自己已身处昆仑墟外围的瑶池地界。根据永冻城长老所言，欲寻轮回池，需先经瑶池幻境考验。
他目光扫视，发现与他几乎同时闯入的其他势力之人，也分散出现在这片云海之上，彼此间隔甚远。玄诚真人、赤发老者、黑甲军队、扭曲阴影，以及其他几道晦涩强大的气息，都赫然在列。众人皆被这昆仑墟的景象所震撼，但更多的，是眼中无法掩饰的贪婪与灼热。
然而，还未等任何人有所动作，那平静的瑶池水面，忽然无风自动，泛起层层涟漪。紧接着，一道道柔和却不容抗拒的七彩霞光，自池水中升起，如同拥有灵性般，精准地笼罩向每一个闯入者！
林惊鸿只觉眼前七彩光芒大盛，周围的云海、仙岛、乃至其他闯入者都瞬间模糊、消失。一股庞大而温和，却直指本心的力量，悄然渗透他的识海。
“瑶池幻境，启！”
一个宏大而漠然的声音，仿佛自亘古传来，响彻在每一个接受考验者的心神深处。
林惊鸿的幻境：
周围的景象彻底变了。他发现自己不再立于瑶池之畔，而是站在一座熟悉的、云雾缭绕的山峰之巅。这是……他与云凰初次相遇的地方，太玄门内的栖霞峰。
夕阳西下，云海被染成金红。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少女，正背对着他，凭栏远眺，身姿窈窕，青丝如瀑。
“云凰……”林惊鸿心神剧震，几乎要脱口而出。那背影，那气息，与他魂牵梦萦的人儿一般无二。
少女似乎听到了动静，缓缓转过身来。容颜绝美，眼波流转间带着狡黠与灵动，正是云凰鲜活时的模样！她看着他，嫣然一笑，声音清脆如玉石交击：“惊鸿，你来了？你看这夕阳，多美。我们以后，天天一起在这里看日落，好不好？”
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与酸楚涌上林惊鸿心头。明知是幻境，但这场景太过真实，云凰的笑容太过鲜活，让他几乎沉溺。
然而，就在这时，他怀中玄牝珠内的云凰魂光，传递出一丝微弱却清晰的悸动与依赖，那是真实云凰的感应，与幻境中这个虚影形成了微妙而本质的区别。
林惊鸿瞬间清醒，眼神恢复清明。他深深看了一眼幻境中巧笑嫣然的“云凰”，心中虽有刺痛，却无比坚定：“你不是她。我的云凰，正在等我带她回家。”
话音落下，幻境中的“云凰”笑容僵住，身影如同水波般荡漾，开始变得模糊。周围的栖霞峰景象也开始崩塌。
但幻境并未结束。
景象再变。这一次，他仿佛立于九天之上，脚下是苍茫大地，亿万生灵在其中繁衍生息。而在他面前，悬浮着两样东西：一边，是玄牝珠内云凰那微弱却真实的魂光，散发着令他心碎的依恋；另一边，则是一团无比庞大、代表着“拯救苍生”的宏愿功德之光，散发出浩瀚无边的吸引力。
那个宏大漠然的声音再次响起，直叩心扉：
“至情，可得一人心，复一人魂，然天地倾覆，苍生泣血，可能与汝无关？”
“至公，可救黎民于水火，护佑万灵，然挚爱永逝，形神俱灭，可能无悔无憾？”
“道之所在，情之所系，汝，当何择？”
是拯救眼前触手可及的云凰，还是选择那看似虚无缥缈，却关系亿万生灵存续的苍生大义？
这是直指他内心深处，最根本的矛盾与挣扎！是“至情至性”与“大道无私”的终极拷问！
幻境的力量在这一刻催发到极致，疯狂冲击着他的道心，试图找出他的破绽，让他陷入两难，乃至道心崩溃。
林惊鸿看着那代表云凰的魂光，又看向那代表苍生的宏愿之光，眼神中经历了剧烈的挣扎、痛苦、与不舍。过往与云凰的点点滴滴，以及北冥所见众生在寂灭威胁下的苦难，交替在他脑海中闪现。
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身体微微颤抖，道心如同被放在烈焰上灼烤。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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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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