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下午,练马区立第三小学,五年三班——
午后的阳光有些慵懒,知了在窗外的树梢上不知疲倦地叫着,与教室内孩子们躁动的心情形成了共鸣。
“起立——敬礼!”寺小屋老师的声音准时响起。
“老师再见!”
话音刚落,原本安静的教室瞬间炸开了锅。大家像是被放出笼子的小鸟,纷纷抓起书包,跑跳着冲出教室,奔向自由的放学时光。
寺小屋老师推了推眼镜,温和地点头:“好好,明天见。”
大雄慢吞吞地收拾好书包,正准备混在人群中溜之大吉时,身前传来了那道如同魔咒般的声音。
“野比同学,”寺小屋老师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你留下来。”
大雄僵在原地,慢慢转过身,脸上挤出僵硬的笑:“哎?为、为什么只有我……”
“为什么?”寺小屋老师推了推眼镜,严肃地指着他,手指几乎要戳到大雄的脑门上,“你这一周经常迟到、不按时交作业,上课还总是对着窗外发呆打瞌睡!罚你留下来把落下的作业补完,好好反省一下!”
“可、可是老师……”大雄下意识地想要反驳,脑海中浮现出那个被封印在镜中世界的巨大身影,“我今天真的有很重要的事!那个机器人……”
“嗯?什么机器人?”寺小屋老师眉头一皱,“又是那些模型玩具的事吗?野比同学,学习才是你现在最重要的事!今天不把昨天的作业补完,不准离开教室。”
说着,他把一本空白的作业本“啪”地放在大雄桌上,“就在这里写。”
“……是。”大雄的肩膀垮了下来,像只被雨淋透的小狗,垂头丧气地挪回座位。
……
放学路上,静香和丽莎并肩走着。午后的街道被梧桐树的影子切割成明暗相间的条纹。
“大雄今天又被留下了啊……”丽莎叹了口气,不过很快理解地点点头,“也难怪,毕竟昨天经历了那样的事。”
“丽莎,”静香轻声打断,眉头微蹙,“我们说好不提那件事的。”
“抱歉。”丽莎立刻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歉意地笑了笑。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她们身边安静地走过。
一位少女正与二人擦肩而过。
那是一位年纪约莫十六岁的少女,留着一头如樱花般绚烂的粉色长发。
她穿着设计简洁的浅色外套和短裙,最让人在意的,是她那异于常人的美貌: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容貌——皮肤白皙得几乎透明,五官精致得不像真人,尤其是那双眼睛,颜色比常人稍浅,眼神平静得像无风的湖面。
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那个女孩子,”静香小声说,“好特别。是外国人吗?”
“皮肤好得过分呢,”丽莎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简直像洋娃娃一样。而且你看她的走路姿势,背挺得特别直。”
少女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旁人的目光毫无察觉,很快消失在街道拐角。
“算了,”静香摇摇头,“也许只是路过的人。我们回家吧。”
两人继续往前走,但那个神秘少女的身影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
空荡荡的教室窗外传来操场上其他班级学生的欢笑声,那声音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
他呆呆地望着空白的作业本,铅笔在指尖转了几圈,最终还是没落下第一个字。
(老师怎么会明白呢……他根本不知道我失去了什么。那么大的机器人,我亲手拼起来的……就像好不容易得到的最棒的礼物,可是……)
脑海里又浮现出昨天那可怕的一幕:
白色的高楼在青蓝色光芒中拦腰折断,静香崩溃的哭泣,以及最后四个人在夕阳下沉重举起的右手。
发誓时的压抑感此刻又涌了上来,堵在胸口。
(如果老师也体验过驾驶那么厉害的机器人的感觉,然后又不得不放弃……他一定也会理解我的难过吧。)
哒、哒、哒。
脚步声从走廊传来。
大雄立刻挺直腰板,抓起铅笔假装奋笔疾书——一定是老师回来检查了!
然而出现在教室门口的并非寺小屋老师。
那是一个女生,粉红色的短发在午后的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她扶着门框,平静的目光快速扫过教室的每个角落,从黑板到储物柜,从讲台到窗户,最后落在天花板角落的广播喇叭上——神情专注得像在搜寻什么精密仪器。
“我还以为,这么大的建筑物里可能会有。”
她自言自语般低声说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你、你是谁?”大雄愣愣地问,“有什么事吗?”
少女的目光在大雄身上停留了不到半秒,就毫无兴趣地移开了。
那种眼神,就像是在看路边的石子或是一张桌椅,完全没有将他当作一个“人”来看待。
“看来是我搞错了。”
说完,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等等!”一种莫名的冲动让大雄站了起来,追到门口,“你在找什么吗?或许我可以帮忙——”
一种莫名的直觉驱使着大雄追了出去。
他跑到走廊上,冲着少女的背影喊道,“如果是找东西的话,我可以帮你问问老师!”
少女脚步未停,纤细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楼梯转角处。
“喂!你是哪个班的?喂——!”
大雄的喊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荡,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什么嘛……完全无视我。”大雄挠了挠头,心里有些不爽,“是转校生吗?真是个奇怪的人,冷冰冰的……”
“野比同学!”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大雄浑身一抖。
东西僵硬地转过身,寺小屋老师正站在自己身后,眼神审视地看着自己:“有没有好好反省?”
“有!非常有!”大雄立刻站得笔直,声音洪亮,“我已经深刻认识到作业的重要性了!我决定以后每天第一时间完成作业!”
“……我只是问你有没有在反省。”
“是!一直在深刻反省!”大雄回答得斩钉截铁。
老师似乎被他的“诚恳”打动了,叹了口气:
“算了,今天就先回去吧。不过明天的作业——”
“绝对准时交!保证完成!”
大雄抢着说完,已经冲回座位抓起书包,速度快得像一阵风,“谢谢老师!老师再见!”
“路上小心,不要——”老师的叮嘱还没说完。
大雄已经跑出教室,又突然折返回来,殷勤地帮老师掸了掸西装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顺便整了整那条深蓝色的领带:
“老师您辛苦了!明天见!”
然后他边后退边挥手,差点在走廊上绊倒。
“你这小子……在走廊保持安静!别摔着!”
“好的好的!一定注意!”
——与此同时,野比家——
午后的起居室里,玉子正跪坐在矮桌前,手里拿着一块刚咬了一口的铜锣烧,目光透过落地玻璃门,看着电视里播放着午后闲聊节目。
忽然,她透过玻璃拉门,看到院子里站着一个陌生的少女。
少女背对着屋子,正仰头打量着房子,似乎在评估着什么。
阳光洒在她粉色的短发上,给发梢镀上一层金边。
“谁家的孩子啊……”玉子下意识地喃喃,手里的铜锣烧“啪嗒”一声掉在盘子里。
院子里的少女轻声自语,声音不大,却恰好顺着打开的窗缝飘进来:
“这么小的房子……可能性应该不大。”
说完,少女脚下轻轻一点——整个人竟然轻盈地浮了起来,像一片羽毛般升向空中,转眼就消失在屋顶上方。
玉子愣了两秒,随即脸颊微微涨红,对着空荡荡的院子提高了声音:
“房、房子小还真是抱歉了啊!”
这句话刚说完,走廊里传来哆啦A梦的声音:
“不用了哆啦美,先放在你那边吧。我们家太窄了,根本放不下那么多东西,上次买的那些还没地方塞呢。”
玉子额头冒出一个小小的十字路口,朝着走廊方向提高音量:“家里窄还真是对不起你们了啊!”
哆啦A梦吓得一缩脖子:“咦?妈妈怎么知道我在说什么?”
……
“那个粉红色头发的女孩子真可爱呢……”
回家路上,大雄背着书包,低着头踢着路边的小石子,脑子里还在反复回想今天在学校遇到的奇怪少女。
(她到底在找什么?为什么看起来那么认真?而且她好像根本没注意到我……不,更像是注意到了,但完全不感兴趣?)
这种被彻底无视的感觉,某种程度上比被胖虎嘲笑还要让他郁闷。
他沉浸在思绪里,完全没有注意到,头顶上空传来了一阵极其轻微的螺旋桨嗡鸣声。
半空中,深绿色的机器人——米克罗斯,正挥舞着双臂,在小夫的远程操控下,悄无声息地跟踪着大雄。
“好无聊啊,北诞武士好不容易成了我的东西,结果却……啊?!”
就在这时——
“啪嗒!”
书包带突然被什么东西勾住了。
大雄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书包就被一股力量往后扯,从肩膀上滑脱。
“诶?!”
他猛地回头,只见自己的书包被一只机械爪抓着,正迅速升空。
而抓着它的,正是小夫那个显摆无比的机器人——米克罗斯!
“喂!你干什么?!那是我的书包啊!”
米克罗斯像是故意逗弄他似的,在空中晃了晃书包,转身就朝远处飞去。
“站住!还给我!”大雄拔腿就追,“那是我的书包啊!喂——!”
机械人的飞行速度不快不慢,恰好保持在大雄全力奔跑能勉强跟上的距离。
它引着他穿过熟悉的街道,故意绕了几个弯,最后来到了通往镇外后山的那条马路前。
红灯亮着。
米克罗斯毫不犹豫地飞过马路,稳稳落在对面的人行道上,还转过身,机械臂拎着书包晃了晃——简直像在说“来追我呀”。
“你这个……!”大雄急得跺脚,眼看着一辆辆汽车从面前疾驰而过。
终于,绿灯亮了。
他冲过马路,继续追赶。
米克罗斯又飞起来,这次直接朝着上山台阶的方向飞去。
大雄气喘吁吁地追到山脚下的石阶前,抬头望着蜿蜒向上的山路和已经飞上半山腰的机器人,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小夫那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身后,城市的喧嚣渐渐远去。
面前,是安静得只能听见风声和虫鸣的山林。
他深吸一口气,踏上了第一级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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