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风如刀，刮过冰原，卷起千堆雪沫，砸在人脸上，冰冷刺骨。天地间一片苍茫晦暗，能见度极低，唯有呼啸的风声统治着四野。
一行人在及膝的深雪中艰难跋涉。苍曜背负着昏迷不醒的王五，周身缭绕着淡淡的青金色妖力，不仅护住自身，更将王五稳稳笼罩在内，抵御着酷寒与风刃。他每一步都踏得极稳，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足迹，为后方开辟道路。
云羲紧随其后，幽蓝的太阴之力如同薄纱般萦绕周身，风雪迫近其尺许范围便悄然消弭或绕行。她并未全力催动力量抵御风寒，反而刻意引导着些许极寒气息入体，那北域冰原独有的精纯太寒之力，对她而言并非全是折磨，稍加转化，亦可成为补充消耗、平复体内翻涌气血的资粮。只是她脸色依旧苍白，先前损耗并非短时间内能够尽复。
三名已经恢复了不少的北巡军战士，一左一右搀扶着断臂重伤的李七，另一名，则负责断后，三人咬着牙紧跟。他们修为不及苍曜与云羲，在这等恶劣天气下长途跋涉，还要照顾伤员，已是极为吃力，脸色冻得青紫，却无一人出声抱怨，眼神中唯有坚韧与对前方希望的执着。
李七强忍剧痛与虚弱，尽可能依靠自己行走，减轻同伴负担，目光不时担忧地望向苍曜背上的王五。
“少主…王五他…”李七的声音在风中有些破碎。
“气息虽弱，但已无性命之虞。”苍曜头也未回，声音沉稳地穿透风雪，“云羲以本源之力护住了他的心脉，只需尽快抵达龙牙堡，便有彻底救治之法。”
提及云羲，李七与另外三名名战士眼中都流露出深深的感激与敬畏。他们虽看过这位前宗姬在冷宫中的隐忍，却是亲眼见识了她获得神力后的杀伐果断，更感受到了她对麾下之人的维护。这种复杂的气质，让他们在敬畏之余，更多了几分死心塌地的追随之心。
云羲并未在意身后的目光，她的灵觉如同细腻的蛛网，以自身为中心向四周蔓延开去，感知着风雪掩盖下的一切。太阴之力赋予她的极致感知，在此等能量相对纯粹（除了酷寒）的冰原环境中，范围与清晰度都略有提升。
“右前方三里外，有一片冰蚀丘陵，地势相对复杂，可暂避风雪。”云羲清冷的声音响起，指引着方向。持续维持这种大范围的感知，对她亦是巨大的消耗，但在此等环境下，也只能咬牙坚持着。
苍曜毫不迟疑，立刻微调方向：“好！”
对于云羲的判断，他从未怀疑。这种信任，是在一次次生死边缘并肩作战中淬炼而成。
一行人顶着风雪，又艰难行进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果然见到前方地面开始起伏，出现大量被风雪侵蚀出的奇形怪状的冰丘与岩壁。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踏入这片丘陵区域时，苍曜忽然猛地停下脚步，青金色的竖瞳锐利地扫向左前方一处不起眼的、被厚重冰雪覆盖的岩石后方，周身风雷妖力瞬间隐现，发出低沉的警告：“谁在那里？出来！”
战士们顿时紧张起来，迅速将伤员护在中间，兵刃出鞘，警惕地望向那个方向。
云羲的感知也立刻聚焦过去，柳眉微蹙：“确有生灵气息……很微弱，并非人族，也非死灵……带着一种……奇特的冰原韵味。”
在两人戒备的目光中，那岩石后的积雪窸窣滑动了几下，一个矮小的、裹着厚厚兽皮的身影颤巍巍地站了起来。那是一个看起来十分苍老的妖族老者，面容褶皱如同千年树皮，眼眸是冰原妖族常见的冰蓝色，此刻却充满了惊恐与畏惧，尤其是感受到苍曜身上那毫不掩饰的、品阶极高的洪荒妖威，更是吓得瑟瑟发抖，几乎要重新缩回雪里。
“饶…饶命……大…大人饶命……”老妖族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浓重的口音，“小老儿……只是……只是在此躲避风雪……绝无恶意……”
苍曜目光如电，仔细打量着老者。其气息微弱，血脉低劣，确实不像有威胁的样子。但他并未放松警惕，冷声问道：“你出自哪个部族？为何独自在此？”
老妖族见苍曜似乎没有立刻动手的意思，稍稍定了定神，但仍不敢直视，低着头颤声回答：“回…回大人……小老儿是……是附近‘冰爪部落’的……部落前些日子遭了狼灾，死了不少人，走散了……小老儿找不到回去的路，只好……只好在这里躲一躲……”
冰爪部落？苍曜搜索着记忆，似乎是一个依附于北境某个中等部落的小型聚落，以狩猎冰原狐和驯养少量耐寒雪兽为生。
“从此处往龙牙堡，如何走最快？”苍曜继续问道，声音放缓了些，但威压并未完全收起。
老妖族闻言，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皮，偷偷看了苍曜一眼，又迅速低下，犹豫了一下，才伸出一只干枯的手指，指向丘陵深处的一个方向：“从…从这条冰隙穿过去……能看到一条古老的驿道遗迹……沿着驿道一直向北……比直接横穿冰原要快上不少……也…也安全些……能避开几处危险的冰裂缝和暴风眼……”
古老的驿道？苍曜与云羲对视一眼。北域确实存在一些上古时期妖族强盛时开辟的道路，岁月变迁，大多已湮灭，但有些关键路段或许还能辨认，就好似先前大部队历经周折寻到的那条。
“你为何愿意告知我等？”云羲忽然开口，声音清冷，听不出情绪。
老妖族身体一颤，连忙道：“大人……大人身负煌煌天妖之威，必是王庭贵人……小老儿……小老儿只想求条活路……绝不敢欺瞒……”
苍曜深深看了那老妖族一眼，他血脉中的某种本能，以及对北域妖族的了解，让他判断出这老者并未说谎，至少大致路线应该无误。
“带路。”苍曜言简意赅，“若所言属实，抵达安全之处后，自有酬谢。”
老妖族脸上露出既害怕又有些惊喜的神色，连连躬身：“不敢求酬谢……不敢……小老儿这就带路，这就带路……”
有了这熟悉地形的老妖族带路，行程果然顺利了许多。那条隐藏在冰隙之后的古驿道，虽然大部分已被冰雪掩埋，但基础地势仍在，确实比在毫无参照物的茫茫雪原上跋涉要快上许多，也节省体力。
途中，苍曜看似随意地与那老妖族攀谈了几句，询问了些北境如今的局势、各大部落的动向、以及擎山大长老的近况。老妖族所知有限，言辞间对擎山大长老颇为敬重，言其虽固守北境，却时常派人接济周边小部落，威望颇高。而对于王庭现任掌权者兀厉，则语焉不详，不敢多言，只隐隐透露出其势力触角似乎正在不断向北境延伸。
这些零碎的信息，或多或少的验证了他们之前的判断。
又行了一段，风雪渐小。前方出现一片相对开阔的谷地，谷地中央，竟隐约可见几座以巨石和冰块垒砌的、风格粗犷古朴的圆形石屋，屋顶竖立着某种野兽头骨制成的风向标。
“那里……是一处废弃的古代驿站……”老妖族指着那里说道，“有时候……过往的猎人或者迷路的人，会在那里暂时歇脚……”
苍曜感应片刻，驿站内并无强大气息，只有一些小型雪兽留下的痕迹。
“今夜就在此歇息。”苍曜做出决定。王五和李七的伤势需要更稳定的环境稍作处理，众人体力也消耗巨大，必须休整。
驿站石屋虽然残破，但主体尚存，足以遮蔽风雪。众人选择了一间最为完整的石屋进入。
屋内积了厚厚一层灰，角落结着冰霜，中央有一个早已熄灭不知多少岁月的火塘，散发着冰冷死寂的气息。
三名战士小心翼翼地将王五和李七安置在相对干净的角落。云羲再次检查了王五的伤势，输入一丝太阴之力稳固其状态。苍曜则拿出伤药，帮李七更换包扎。
那老妖族依然拘谨地缩在门口，不敢贸然进来。
苍曜从储物法器中取出一些肉干和清水，分给众人，也递了一份给门口的老妖族。
老妖族接过，千恩万谢，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苍曜走到火塘边，指尖雷光一闪，点燃了随身携带的、耐燃的特制妖木炭，橘红色的火焰升腾而起，带来了久违的暖意，驱散着石屋内的酷寒，也映亮了众人疲惫却带着希望的脸庞。
火焰跳跃间，苍曜的目光落在那老妖族身上，忽然问道：“你可知晓，这古驿道，最初是通往何处？”
老妖族被问得一怔，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努力回忆着部落里古老的传说：“好像……好像是通往极北之地……一座非常非常古老的……‘祭坛’？还是‘圣山’？记不清了……老人们都说，那里是很久很久以前，妖族最初朝拜天地的地方……后来不知怎么的，就荒废了……这条路，也就慢慢没人走了……”
祭坛？圣山？妖族最初朝拜天地之处？
苍曜的心猛地一动，他血脉深处，似乎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沉寂了万古的悸动，因这模糊的词语而被悄然触动。
云羲也抬起头，美眸中闪过一丝异色。与妖族古老起源相关之地？会与那“巡天一族”、与那“樊笼”、“钥匙”有关联吗？
夜色，在古驿站的残垣断壁外缓缓降临，风雪似乎暂时停歇了。跳动的火光下，暂时获得安宁的众人，却因这无意中听闻的古老讯息，心中再次泛起了新的波澜。
前路，似乎又增添了一重神秘的色彩。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爱读书屋(m.aidushuwu.com)涅盘宗姬：落魄神女的弑神之路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