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沈飞被一种极其规律的、仿佛钟表内部精密齿轮运转的“嘀嗒”声唤醒。不是来自外界,而是源自他体内——那个加载了“早期环境模拟协议”的“LZ0-beta-connector”端口。协议运行产生的微弱节律,如同一个内置的生物钟,精准地将他从深眠中引导至浅层清醒状态。
他躺在床上,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先进行了一次快速的“内视”。体内的能量图景比昨夜更加清晰。那个被星力暂时安抚和协议模拟稳定的端口,如同风暴眼中短暂平静的风眼,结构虽然依旧残破,但至少不再剧烈翻滚。其他几个更不稳定的端口,躁动似乎也有所减弱,也许是受到了“风眼”的微弱辐射影响,也许是“观星台”残留的星辰韵律还在持续作用。身体的虚弱感依旧,但不再有那种随时会散架的崩裂感。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苏念卿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清淡的粥食和几样山间小菜。“感觉怎么样?虚云道长说你可以开始进食流质了。”
“比昨天好。”沈飞在苏念卿的帮助下坐起,接过粥碗。温热的米粥下肚,带来久违的踏实感。“外面有什么动静吗?”
“很安静。”苏念卿在他床边坐下,低声道,“明镜一早就送来了一套深灰色的、类似学徒穿的简朴衣袍,说是‘客卿研习生’的常服。还传话说,辰时三刻,请你去‘藏机阁’开始第一日的课业。‘灰刃’已经先去外围查看了,暂时没发现异常。不过……”她顿了顿,“他感知到山门周边的‘场’似乎比昨天更加凝实和活跃,可能加强了防御。”
沈飞点点头。山门履行了提供保护的承诺,而他也必须开始履行“研习”的义务。
辰时三刻,沈飞在苏念卿的陪同下,来到了位于“听松台”后山另一侧幽静山谷中的“藏机阁”。这是一座三层高的木石结构楼阁,飞檐斗拱,古意盎然,但与山门其他建筑的简朴不同,其门窗、梁柱上隐约可见极其细密的、非装饰性的刻痕,仿佛某种古老而精密的电路板。
引路的明镜在阁楼前止步,躬身道:“沈公子,明夷师叔在内等候。苏姑娘请在此稍候,或可随我去侧厢茶室休息。”
阁内传出一个略显清冷、但吐字异常清晰平稳的男声:“无妨,苏姑娘既是沈研习助手,亦可入内旁听基础部分。”
沈飞和苏念卿对视一眼,推门而入。
阁内一层空间宽敞,光线明亮。四壁并非书架,而是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内嵌在墙壁中的玉质或水晶格栅,格栅后似乎存放着卷轴、玉简或某些奇特的器物。空气中弥漫着旧纸、木料和一种类似臭氧的微弱气味。
中央空地处,站着一位看起来约莫四十岁上下、身着靛青色道袍的男子。他身姿挺拔,面容清俊,头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戴着一副样式极其古朴、镜片似乎由天然水晶磨制的单边眼镜,镜片后用细链连着一个可伸缩的放大镜片。他手里拿着一卷非纸非帛、闪烁着微弱金属光泽的“书卷”,正低头看着,听到动静才抬起头。
他的眼神锐利而专注,透过镜片扫过沈飞,仿佛在进行一次快速的、非接触式的全身扫描。
“沈研习,苏助手。”他微微颔首,声音依旧清冷平稳,“我是明夷,负责你第一阶段‘器用原理与灵谐基础’的导引。时间有限,我们直接开始。”
没有寒暄,没有客套,直接进入主题,风格与虚云的温和、玉尘的莫测截然不同。
“请坐。”明夷指向旁边两张铺着软垫的矮凳,自己则走到一面墙壁前,伸手在某处按了一下。墙壁上一块大约两米见方的区域突然变得透明,然后亮起柔和的光芒,显现出一副极其复杂的、由流动的光线和几何节点构成的立体图谱。
“这是简化后的‘山门核心灵谐场拓扑图’。”明夷用一根细长的、非金非木的教鞭指向图谱,“红色节点代表地脉能量汇聚点,如‘洗心潭’、‘观星台’。蓝色线条代表稳定灵谐流,维持山门清宁。黄色虚线代表历史遗留的‘不谐’或‘污染’区域,如‘洗心潭’底部。白色闪烁点是各处阵眼和监测节点。”
图谱清晰、精确、冰冷,如同军事地图或工程蓝图。沈飞立刻意识到,这位明夷师叔的教学方式,是将玄之又玄的“灵谐”、“阵法”彻底技术化、可视化。
“你的身体,根据虚云师叔和玉尘师伯的初步判断,是一个高度复杂的、嵌入了多套不同时代和层级‘器用协议’的生物载体。”明夷的教鞭在空中一点,图谱旁边又展开一幅新的、更加抽象的人体轮廓图,轮廓内部标注着几个闪烁的光点,正是沈飞体内那些端口的大致位置。“目前,这些协议大部分处于损坏、冲突或休眠状态。你的首要学习目标,是理解这些协议的基础运行逻辑、能量交互方式以及它们与外部‘灵谐场’的耦合与干涉原理。”
他转向沈飞:“从今天起,每日上午在此学习理论,下午进行感知与调谐实践,晚上研读相关古籍与案例。你需要逐步建立对你自身‘系统’的认知模型,并学会使用基础的分析工具和调谐技巧。最终目标,是在三个月内,初步掌握对你体内最稳定那个端口的基础信息读取和有限度能量注入\/导出控制。”
三个月,初步掌握一个端口的控制。目标明确,时间紧迫。
“现在,我们从最基础的‘灵谐频率识别与图谱绘制’开始。”明夷走到一个玉质格栅前,取出一块巴掌大小、温润的白色玉牌,递给沈飞。“握住它,放松,将你的注意力集中在玉牌上,尝试感知它内部的能量流动,并在脑海中将其‘描绘’出来。”
沈飞接过玉牌。触手温凉,内部似乎有极其微弱的暖流在缓慢循环。他闭上眼睛,调动内感知。
起初,只是一片模糊的温暖光晕。但随着他集中精神,那光晕逐渐变得清晰,呈现出一种极其简单、稳定的螺旋状流动路径,如同最基础的单细胞生物结构。
“我……看到了一个螺旋,在缓慢旋转。”沈飞描述道。
“很好。”明夷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将你‘看到’的螺旋结构,用这里的工具画下来。”他指向旁边一张矮几,上面放着特制的、笔尖似乎由某种晶体构成的硬笔和一种能留下发光痕迹的黑色石板。
沈飞尝试着,将脑海中的图像转化到石板上。线条歪歪扭扭,螺旋也不够圆润,但基本形态出来了。
明夷看了一眼,点点头:“能量感知初步合格,图谱转化能力有待训练。记住,精准是一切的基础。误差超过百分之五,在实际调谐中就可能导致失败甚至反噬。”
整个上午,沈飞都在重复类似的练习。感知不同材质、不同简单结构器物内部的能量流动模式,并将其绘制成图。明夷的指导极其严格,对每一处线条的粗细、弧度的精准、能量强度的标注都有明确要求。沈飞感觉自己不是在修行,而是在上一门极其精密苛刻的工程制图或微观结构分析课。
苏念卿在一旁默默听着,偶尔帮忙递送工具或记录要点,她也尝试感知了一下,但远不如沈飞清晰。明夷对此并未多言,只是示意她可以继续尝试,积累经验。
午间休息时,明夷离开了一阵。沈飞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对苏念卿苦笑道:“这比应付‘伊甸’的系统播报还累。”
“但很扎实。”苏念卿递过水囊,“他在用最科学、最系统的方法,帮你理解你身上的‘不科学’。这或许是‘哲人堂’千年积累的独到之处——将玄妙的东西拆解成可学习、可操作的步骤。”
下午的实践课在“观星台”进行,由漱石长老主持。内容是在星辰之力相对平和的午后,尝试引导更细微的星力,进行简单的“能量编织”练习——用意念引导星力在空中勾勒出稳定的几何图形。这既是对感知力的进一步锤炼,也是未来可能进行能量微操的基础。
沈飞发现,有了上午的“图谱绘制”训练基础,他对能量的“形状”和“轨迹”把握能力明显增强。虽然依旧笨拙,但至少能勉强让一缕星力在空中维持一个扭曲的三角形数秒而不溃散。
漱石长老比明夷温和许多,但要求同样严格。“能量编织,如同绣花,心要静,手要稳,意要准。你现在是在重新学习控制你的‘意念之手’,它因你体内的混乱而变得笨拙和颤抖。多练,没有捷径。”
傍晚,沈飞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听松台”,还要在灯下研读明夷指定的几卷关于“基础灵谐共振模式”和“古阵法能量节点辨识”的古籍抄本。这些古籍用文言写成,夹杂大量专业术语和图形,晦涩难懂。幸好有苏念卿在一旁协助解读,两人一起琢磨,进度虽慢,却也逐步推进。
“灰刃”在晚些时候回来,带来了山外的消息:上海及周边区域的戒严和搜索力度在爆炸事件后达到了顶峰,但近两日开始有松动的迹象,似乎转向了更隐蔽的排查。“天工府”或“伊甸”明面上的活动减少了,但暗中的情报网络肯定更加活跃。他也确认了山门周边防御阵法的强化,并发现了几处极其隐蔽的、似乎是新设立的观测点,不像是防御外敌,更像是在监测山门内部的能量变化——很可能与沈飞有关。
日子就在这种高强度、快节奏、充满技术细节的学习和训练中一天天过去。
沈飞的变化是显着的。他的内感知越来越精细,从最初只能看到模糊光晕,到能分辨出不同能量流动的速度、密度甚至“质感”。他的“图谱绘制”从歪歪扭扭变得工整准确,开始能够标注简单的能量强度梯度。在“观星台”的“能量编织”也从维持扭曲三角形,进步到能编织出相对稳定的简单立方体框架。
更重要的是,他对自身“系统”的理解在加深。结合理论学习和对自身端口状态的持续监测,他逐渐能区分出不同端口散发的“器谐”波动中,哪些属于“摇篮曲-零”的原始协议残留,哪些是“伊甸”后期附加的粗糙改造,哪些又是因结构损坏而产生的“噪声”。他甚至开始尝试,用学习到的“基础调谐技巧”,引导微弱的星力或自身温和的生物电,去“试探性触碰”那个最稳定端口边缘一些无关紧要的、类似“设备自检回路”的结构。
每一次小心翼翼的尝试,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和难以言喻的紧张,但也带来新的数据和认知。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在黑暗中摸索庞大而残破的精密仪器的工程师,每一寸的探索都充满未知,但也离理解这部“仪器”更近一步。
明夷和漱石长老对他的进步速度表示了有限的认可,但提醒他基础仍需夯实,切不可冒进。玉尘长老偶尔会来“藏机阁”或“观星台”查看进度,总是带着那副高深莫测的微笑,问一些看似随意却直指关键的问题,让沈飞不得不更深入地思考。
虚云道长则负责他的日常身体调理和“灵谐”稳固,确保他的身体和精神能够承受这种高强度的学习和内在探索。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大约在研习开始后的第十天,沈飞在晚间的古籍研读中,发现了一卷关于“上古异闻与能量异常记载”的残卷。其中有一段极其隐晦的描述,提到在某个久远年代,曾有“天外来物”坠于大地,其残骸“能与星辉共鸣,可扰地脉安宁,凡近之者,或得异能,或罹奇祸,其形质非金非石,内蕴纹路自成法理,后人谓之‘星陨之核’”。
这段描述让他立刻联想到了“摇篮曲-零”和“原初灵谐共振场”。难道那所谓的“原初场”,并非地球自然产物,而是与“天外来物”有关?那“星陨之核”的描绘,也与“原初场谐波采样器”的猜想隐隐吻合。
他将这个发现私下告诉了虚云道长和漱石长老。两位长老沉吟许久,并未给出明确结论,只是让他继续留意相关记载,并提醒他此事干系重大,切勿外传。
与此同时,“灰刃”安插在山门外围的隐蔽观察点传回一个模糊的信息:近期有非山门人员的能量痕迹,在极其远离山门主区域、靠近原始丛林的方向出没,痕迹很淡,目的不明,但移动模式带有明显的侦察和规避特征。
不是“天工府”的已知风格,但也绝非善类。
新的阴影,似乎正在靠近。
这一夜,沈飞站在“听松台”边,望着远处沉入黑暗的山峦。体内那个稳定的端口,在“环境模拟协议”的规律运行下,发出微弱而平稳的“嘀嗒”声,仿佛倒计时,又仿佛在默默记录着什么。
学习让他获得了力量和理解,但也让他更清楚地看到了横亘在前方的、更加庞大和黑暗的谜团。
他轻轻握了握拳。
无论来的是什么,他都必须更快地成长,掌握更多的“工具”。
因为这场围绕“系统”、“协议”和“原初秘密”的无声战争,留给他的时间,或许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
山风呼啸,掠过林梢,带起一片沙沙的声响,如同无数窃窃私语,在黑暗中悄然传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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