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剑修士手中的碎星弓缓缓垂下,弓弦上凝聚的金光悄然散去。
“你说什么?”
他转过头,死死盯着刘师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冰封的冰冷。
可那双眼中翻涌的杀意,却让刘师侄浑身的血液都险些凝固。
“那少女是青阳子的孙女!”
“师叔……弟子、弟子能确定!”
刘师侄喉结滚动,强行压下心头的恐惧,语速极快地说道:
“当年我和马师弟奉命追杀青阳子那老贼,在金松崖将他重创。
那老贼动用燃血秘法直接遁走。
我和马师弟因为受伤,所以就在鸳鸯楼休息了几天。”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困惑:
“可怪就怪在这里——
等我们养好伤,赶到竹屋时,根本没见到青阳子和他的孙女,只见到……”
“只见到什么?”
抱剑修士的声音更冷了。
“一男一女两个幼童。”
刘师侄咽了口唾沫,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
“男孩约莫七八岁,女孩五六岁的样子。
当时那男童背着女童,女童当时睡得迷迷糊糊的。
男童见了我们,非常害怕,不停地说“仙人饶命仙人饶命”
然后直接跪下,一直磕头。
一味的说,竹屋是他祖父买下,让他和妹妹乘凉用的。
还告诉我们说他祖父叫什么“陈三爷”。”
他越说声音越低,脸上浮现出当年被愚弄的羞愤:
“我们当时急着找青阳子,又看是两个不懂事的孩子。
就没多想……结果下山转了一圈。
根本没有什么陈家镇,更没有什么陈三爷!
等我们反应过来赶回竹屋——”
“竹屋已经被烧了。”
抱剑修士忽然接话道。
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可怕。
刘师侄身体猛地一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师叔明鉴!
那、那两个小畜生……把竹屋连同周围的一切都烧成了白地!
等火灭了,我们掘地三尺,什么都没找到……”
“所以,”
抱剑修士缓缓转过身,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刘师侄:
“当年你们回来复命时说的‘赶到时竹屋已空,青阳子及其孙女不知所踪’——”
“其实是你们被一个七八岁的幼童耍得团团转,被骗下山去找什么劳资‘陈三爷’。
等回来时,人跑了,屋子烧了,线索也断了。”
他每说一句,刘师侄的脸色就白一分。
等最后一句说完,刘师侄的额头已紧贴地面,浑身抖如筛糠。
“师叔……弟子、弟子知罪……”
“知罪?”
抱剑修士忽然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刺骨的寒意:
“两个筑基后期的内门弟子,被一个八岁幼童骗得找不着北。
还让人在眼皮底下烧屋逃走。
回来后还敢隐瞒实情,谎报军情——”
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有金光开始凝聚:
“青云宗养你们这种废物,有什么用?”
“师叔饶命!”
刘师侄惊恐地抬起头,嘶声喊道:
“当年、当年我们还让鸳鸯楼帮忙追查了!只是、只是后来一直没消息,我们才……”
“鸳鸯楼?!”
抱剑修士掌心的金光骤然一盛!
他眼中的杀意几乎要溢出来:
“你们还嫌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够多?!
青阳子身上那东西,事关宗门大计,你们居然敢让鸳鸯楼这种下九流的组织插手?!”
“弟子该死!弟子该死!”
刘师侄拼命磕头,额角撞在碎石上,鲜血直流:
“可、可当年实在是找不到人,我们才……才想着多一条路子……”
抱剑修士盯着他看了数息。
最终,掌心的金光缓缓散去。
“回去后,自己去刑堂领三百鞭,关十年禁闭。”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可那平静之下,是比怒骂更令人胆寒的冷漠:
“若是再有一次——”
“弟子明白!谢师叔不杀之恩!”
刘师侄如蒙大赦,连连磕头。
抱剑修士不再看他。
他的目光投向绝遁走的方向,又转向更远处——那片隐约能看见轮廓的建筑群。
眼中闪过一丝沉思。
“师叔,”
刘师侄小心翼翼地从地上爬起来。
“那现在……”
“现在,”
抱剑修士缓缓开口:
“这里距离金、离两国甚远,山高林密,野兽横行。
而且还有运河相隔。
一个七八岁的幼童,带着个更小的女娃。
能在深山里活下来的概率……微乎其微,更何况还有运河!”
他的语气很笃定。
“由此想必,那男童应该早就死了。”
可刘师侄的身体,却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不……)
(师叔,您不知道……)
(您没亲眼见过那男孩……)
(当时的场景,根本不像是装出来的……)
他脑海中闪过当年竹屋前那一幕——
七八岁的男孩跪在二人面前,一个劲的磕头,说话结结巴巴的。
甚至在他们转身下山时,那男孩还在跪着磕头。
当时是那么害怕。
是那么恐惧。
当时男孩那样子,他们根本没办法怀疑,一个山野孩童怎么能演的如此之好。
(他一定还活着……)
(这种为了活下去,连尊严都不要的人。
而且对方当年才七八岁……绝不会轻易死掉……)
(他宁愿相信女童死,也不愿相信男童会死。)
刘师侄垂下眼睑,将这些念头死死压回心底。
“至于那女孩,”
抱剑修士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应该是侥幸被无道宗余孽发现,带了回去,养在宗门。”
“呵!无道宗一直都是那么恶心!”
“哼!”
抱剑修士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冷哼一声:
“怎么?你不信?”
“弟子不敢!”
刘师侄连忙将头埋得更低,声音惶恐。
“谅你也不敢。”
抱剑修士不再理会他,目光重新变得冰冷: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顿了顿,眼中寒芒一闪:
“重要的是——当年青阳子叛逃时,带走了‘青云诀’的上半部。
那部功法,关系到我青云宗一桩天大的隐秘,绝不容有失!”
“按照常理推断,无道宗应该不会拿,那‘青云诀’上半部,极有可能就藏在……”
刘师侄连忙激动道:
“那少女身上!”
此话一出二人皆是身体一颤。
“听着!”
抱剑修士看向刘师侄,冷声道:
“丹阁药田的事,暂且放下。你的任务只有一个——”
“抓住青阳子的孙女!”
“记住——”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
“要,活,的。”
“是!弟子遵命!”
刘师侄连忙应声。
“至于那个戴面具的邪门玩意……”
抱剑修士缓缓抬起手中的碎星弓,弓身之上,深蓝宝石再次亮起微光:
“我去杀了他。”
说完,他不再停留。
右脚向前一步踏出,身形化作一道金色流光,朝着绝遁去的方向——
疾追而去!
……
藏经阁。
“砰!”
沉重的殿门被一股巨力猛地撞开!
一道浑身染血、左肩更是还在,不断滴血的身影,踉跄着冲了进来。
正是绝。
“哥——!”
一直守在殿门附近的绾绾见状,几乎是本能地喊出了这个压在心底十年的称呼。
她甚至忘了绝脸上那张诡异的面具,忘了那身恐怖的黑火。
忘了眼前这个人,早已不是记忆中,那个总是背着她,给她讲故事的哥哥——
她只知道,哥哥曾经告诉过她。
将来无论他变成什么样,都要相信他。
她下意识地就要冲过去。
可就在她迈出脚步的瞬间——
“滚!”
一声暴怒的嘶吼,在殿内炸响!
绝猛地转过头,面具下那双眼睛死死盯着她。
眼中翻涌着近乎癫狂的暴虐与……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慌。
只是那眼神太可怕。
可怕到绾绾的脚步,骤然僵在原地。
整个人更是,如同被冰水浇透,从头顶凉到脚底。
“小东家!”
史大一个箭步冲上来,将绾绾护在身后。
他握紧长棍,警惕地盯着绝,可眼中同样充满了困惑与挣扎。
(这到底……是不是东家?为什么他会变成这幅样子?)
(如果是,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小东家?)
(如果不是……那为什么一而再的救他们,还有唐刀,又作何解释?)
绝根本不在乎他们的反应。
他径直走向玉科。
“找。”
声音嘶哑道:
“此处绝对有出口,定能通向,那处上古擂台。”
“快!”
玉科一个激灵,连忙应道:
“是!老大!”
他不敢有丝毫耽搁,转身就在殿内快速搜寻起来。
而绝——
看了一眼殿外,又看了眼殿内众人。
感受着不断逼近的气息,心理一沉,怒道:
“妈的!阴魂不散是吧!好!老子陪你玩!”
说完,他的目光,直接转向大殿中央。
那尊高达两丈、通体暗青的四足方鼎,依旧静静矗立。
鼎身正中,他之前留下的那点纯白印记,正散发着微不可察的灵光。
绝一步踏前。
右手抬起,五指虚张,对准巨鼎。
“起!”
一字吐出。
体内道台疯狂旋转,磅礴的灵力汹涌而出!
“嗡——!!!”
巨鼎猛地一颤!
鼎身表面那些斑驳的云纹与异兽浮雕,次第亮起暗青色的灵光!
紧接着——
在绾绾、史大等人惊骇的目光中。
这尊重逾万钧的巨鼎——
竟缓缓离地而起!
绝的右手,直接稳稳托住鼎身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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