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计划？”
叶玄的眼神瞬间一凝，这四个字仿佛带着一股陈旧而腐朽的血腥味，穿透了电话的电波，直刺他的耳膜。
古朴的四合院内，原本清凉的夜风似乎在这一刻彻底停滞。
“念。”
他只吐出了一个字，声音平静得有些可怕，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那死寂的海面。
电话那头，柳媚儿的声音颤抖得厉害，那是人在极度惊恐和愤怒下才会有的生理反应，即便隔着听筒，叶玄也能感受到她此刻正按着那份绝密档案的手在剧烈发抖。
“主人，这份档案……是‘永生殿’的一份S级任务复盘报告，代号‘药陨’。”
柳媚儿深吸了一口冷气，似乎在极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但声音依旧带着难以掩饰的惊骇。
“报告显示，十年前昆仑山那一战，根本就不是我们要查的什么里应外合，也不是几大家族简单的联手围攻。那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处决局！”
“所谓的‘围剿’，不过是用来掩人耳目的烟雾弹。真正的杀招，从来都不在外面，而是在……内部。”
叶玄握着手机的手指，骨节微微泛白。
“谁？”
“档案里提到了一个代号为‘贪狼’的潜伏者。”柳媚儿的声音变得干涩无比，“他在二十年前，也就是只有五岁的时候，就被‘永生殿’选中，通过极其残忍的洗脑和训练，伪造成流浪孤儿的身份，被故意丢弃在了昆仑山脚下。”
二十年前。
孤儿。
昆仑山。
这些关键词像是一把把锋利的拼图碎片，在叶玄的脑海中迅速拼凑出一张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那张脸在几个小时前，还带着阳光般和煦的笑容，喊他“师弟”。
“继续。”叶玄的声音已经冷到了极点。
“那个‘贪狼’，凭借着过人的天赋和完美的伪装，成功骗取了药王前辈的同情和信任，被收为入室大弟子。他在山上潜伏了整整十年，表现得尊师重道、友爱同门，甚至多次为了保护药王谷的利益而受伤。”
柳媚儿读到这里，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哭腔，那是对人性至恶的恐惧。
“十年前的那一天，正是他向药王前辈谎报，说在绝魂崖发现了传说中的神药‘七心海棠’。药王前辈爱药成痴，不疑有他，甚至为了不让年幼的您涉险，特意只带了这位‘大弟子’前往。”
叶玄闭上了眼睛。
记忆中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师父确实是匆匆出门，临走前还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说回来给他带好吃的。
原来，那不是寻药之路，那是通往黄泉的单程票。
“绝魂崖上，并没有什么神药，只有早已埋伏好的燕京几大家族的高手，以及‘永生殿’的顶级杀手。”
“即便如此，药王前辈一身毒术医术通天，硬是在重围之中杀出了一条血路。根据报告记载，当时那群围攻的人已经快要顶不住了，甚至萌生了退意。”
柳媚儿的声音突然停顿了一下，似乎接下来的文字让她感到窒息。
“然后呢？”叶玄问。
“然后……”柳媚儿咬着牙，声音尖锐而凄厉，“就在药王前辈背对这名弟子，准备带他突围的瞬间。这名潜伏了十年的‘贪狼’，用一把淬了‘化功散’的匕首，从背后……狠狠地捅进了师父的心脏！”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暴戾气息，瞬间从叶玄的身上炸开！
他身前那张有着几百年历史的花梨木桌案，在这一瞬间无声无息地化为了一堆齑粉，连一丝木屑都没有剩下。
整个四合院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温度骤降至冰点，院中的那棵老槐树，叶子在刹那间枯黄、飘落，仿佛感受到了这股足以毁灭一切的滔天杀意。
原来如此。
怪不得师父当年回来时，伤势会那么重，重到连交代后事都来不及。
怪不得师父临死前，眼神中除了愤怒，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和痛苦。
他防备了一辈子的敌人，却死在了自己视如己出的“儿子”手里。
这世间，还有比这更残酷的真相吗？
叶玄想起了几个小时前，萧尘坐在他对面，那一脸“悲愤欲绝”地发誓要为师父报仇的模样。
“师弟，师兄找你找得好苦啊。”
“师父的大仇未报，我们何以心安？”
“我们必须联手，将那该死的永生殿连根拔起！”
呵。
呵呵。
叶玄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沉的笑声，那笑声听在柳媚儿的耳朵里，却比恶鬼的哭嚎还要让人毛骨悚然。
演得真好啊。
这二十年的戏，他竟然演得如此天衣无缝，连师父那种阅人无数的老江湖都被骗了过去。
甚至连自己，若不是因为那“冰火泉”的细节，恐怕也会被他那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所蒙蔽。
一边是痛哭流涕的“大师兄”，一边是那个手刃恩师的冷血屠夫。
这两张脸在叶玄的脑海中不断重叠，最终化作了一张扭曲而狰狞的恶魔面孔。
“主人……您……您没事吧？”柳媚儿小心翼翼地问道，她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叶玄那种濒临失控的恐怖状态。
“那份报告里，还写了什么？”
叶玄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气血，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报告的最后，是对‘贪狼’的嘉奖令。因为这次任务的完美执行，他被‘永生殿’破格提拔为亚洲区的核心高层，并赐予了新的身份和资源，让他继续潜伏在夏国，图谋……图谋完整的《神农帝经》和那枚龙印。”
柳媚儿说完这些，整个人已经虚脱般地靠在椅子上，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
一切都对上了。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疑点，在这一刻全部串联成了一条血淋淋的真相之链。
萧尘不是回来叙旧的。
他是来斩草除根的。
他是来拿走十年前没能拿走的东西，顺便送自己这个小师弟，去地下和师父团聚的。
好一个大师兄。
好一个“贪狼”。
叶玄缓缓抬起头，那双原本深邃如星空的眸子，此刻早已被一片猩红的血色所覆盖。那不是走火入魔，那是纯粹到了极致、浓郁到了极致的杀意。
他站起身，脚下的青石板在没有任何受力的情况下，寸寸龟裂，蔓延出如蛛网般的裂痕。
夜风呼啸，吹动他的衣摆，却吹不散他周身那股令人窒息的寒意。
他没有再看那化为齑粉的桌案，也没有再看这满院的落叶。他的目光穿透了层层夜幕，仿佛直接锁定在了燕京城的某一个角落。
那里，正有一个披着人皮的畜生，在做着长生的美梦。
叶玄缓缓将手机举到嘴边，声音沙哑得不似人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嚼碎骨头般的狠厉：
“萧尘……现在，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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