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做出反应的是短刃修士，他脸色变幻，与身旁受伤不轻的队友们交换了一下眼神。三人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退意。
面对状态完好的李墨和苏晓，加上一个受伤但凶性不减的石猛，硬拼下去，最好的结果也是惨胜，更可能被一旁虎视眈眈的柳寒烟或者是镇岳武院的残兵捡了便宜。
“……我们走！”短刃修士咬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他狠狠瞪了李墨一眼，却不敢再多言，与同伴互相搀扶着，迅速朝谷外另一个方向退去，身影很快消失在乱石阴影之中。
壮汉则是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只是朝着李墨等人抱了抱拳，又深深看了一眼柳寒烟，然后拖着沉重的战戟，步履有些蹒跚地独自向谷外走去。他知道，自己留在这里已毫无意义。
最后，谷中只剩下江南武大三人，以及那位依旧被苏晓气机隐隐锁定的柳寒烟。
李墨、苏晓与石猛，形成了一个稳固的三角，彼此气息隐隐相连。
石猛虽然受伤，但凶悍之气不减，巨斧横在身前，如同一堵随时会崩塌的山岳，目光死死锁着柳寒烟。
苏晓站在侧翼，身形似松实紧，指尖微光流转，锁定的气机如同最纤细也最坚韧的蛛丝，缠绕在柳寒烟周身要害，令她每一个细微的肌肉颤动都可能引来雷霆一击。
李墨则站在最前方，负手而立，玄色衣袂在愈发急促的谷风中纹丝不动。他并未刻意散发气势，但那种沉静如渊的气质，却比石猛的狂暴和苏晓的冰冷更具压迫感。
而被这三角隐隐围在中央的柳寒烟，却像是感受不到这份压力。她甚至颇为放松地活动了一下持刀的右腕，狭长的弯刀在她指尖灵巧地翻转了一圈，月华般的刀光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随即又收敛入鞘。
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李墨，目光在他平静的脸上停留片刻，忽然展颜一笑，那笑容在月色下竟有几分惊心动魄的艳丽。
“江南武大，李墨。”她轻声念出这个名字，语气带着某种玩味的确认，“久仰大名。只是没想到，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
李墨目光平静地迎上她的注视，并未接她的话茬，而是直接道：“柳寒烟，北地寒月武院。你的刀很快，心思更活。不过，现在谷中就剩我们，你待如何？”
柳寒烟轻轻“啧”了一声，似乎对李墨这种直来直去的风格有些无奈，又有些欣赏。
“李社长还真是开门见山。我能如何？”她摊了摊手，做出一个略显无辜的姿态，“你们三个，两个状态完好，一个受了不重的伤，加起来可比刚才那帮乌合之众难对付多了。我虽然喜欢捡便宜，但还没蠢到以卵击石。”
她话锋一转，眼波流转，“更何况，现在好像有更有趣的事情要发生了。”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谷外那原本只是隐约可闻的窸窣声和低吼，骤然变得清晰而密集起来。
仿佛有无数爪子刮擦着岩石地面，粘稠的液体滴落声，还有更加狂躁并且充满原始食欲的嘶鸣，正从四面八方，如同合拢的网，朝着怒涛谷迅速收缩！
石猛猛地转头，铜铃般的眼睛瞪向黑沉沉的谷口方向，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什么东西？”
苏晓的眉头也几不可察地蹙起，锁定了柳寒烟的气机并未放松，但一部分感知已投向外界。
她能感觉到，至少十几道，不，可能更多。混乱又带着浓烈恶意的气息正在高速逼近，其中几道格外庞大而暴戾，绝非寻常妖兽可比。
李墨的精神力比他们感知得更远、更清晰。他的无我之境对周遭环境的异常变动尤为敏锐。
那是从不同藏身处蜂拥而出的各种山海图土着。它们的能量波动驳杂而扭曲，充满了攻击性。
“你引来的？”李墨看向柳寒烟，声音依旧平静，但眼神锐利如刀。
柳寒烟连忙摆手，脸上却没什么惧色，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兴奋。
“哎，这话可不能乱说。是我们引来的——是这里的战斗，是消散的灵力，是血气，是淘汰时手环逸散的能量……把这片死寂之地的猎食者们都唤醒了。我只是比你们更早察觉到而已。”
她顿了顿，看向谷口翻涌的黑暗，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现在，我们有两个选择。”
“一，继续在这里对峙，或者打一场，然后被这些闻着味儿来的东西包了饺子，当晚餐。”
她竖起两根手指，“二，暂时放下那点还没捂热乎的恩怨，联手把这些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先打发掉。毕竟，被它们盯上，可不会因为你是江南武大还是寒月武院就区别对待。它们只认食物。”
她的话语清晰而直接，将残酷的现状摆在面前。
石猛怒哼一声却也同苏晓一样没有表态，只是看向李墨，等待他的决定。
李墨沉默着。谷外的嘶吼和奔袭声越来越近，手环地图上，代表怒涛谷的区域边缘，那圈象征极高威胁的暗淡红晕正在不断扩散，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汁。
柳寒烟说得没错，外部的威胁是实实在在的，而且正在急速逼近。
联手，意味着要与一个刚刚还在背后捅刀子的危险人物临时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不联手，他们三人虽强，但要同时应对柳寒烟可能的偷袭和外面数量不明、实力未知的怪物围攻，风险同样巨大，尤其是石猛还有伤在身。
时间，不容他过多权衡。
“可以联手。”李墨终于开口，声音斩钉截铁，“但仅限于清除外部威胁。期间，收起所有不该有的心思。”他的目光如寒冰般刺向柳寒烟，“若有异动，我会先解决内部问题。”
柳寒烟脸上的笑容灿烂了些：“成交！李社长果然爽快。”她手腕一翻，弯刀再次出鞘，月华般的刀光在黑暗中亮起，指向谷口方向，“那么，分配一下吧？那些东西快到了。”
几乎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第一道黑影伴随着腥风，猛地从谷口一块巨岩后扑出。
那东西形似放大了数倍的腐食蜥蜴，但浑身覆盖着粘稠的黑色液体，口中利齿交错，猩红的眼睛里只有最原始的疯狂食欲。
“石猛，正面！”
李墨的低喝如同投入滚油的冰水，瞬间点燃了凝滞的空气。
他身形如鬼魅侧移，剑指一引，一道凝练如丝的剑气无声刺出，目标并非蜥蜴，而是它身侧一块看似寻常、却在李墨无我感知中暴露出的阴影。
“噗嗤！”
阴影中传出一声尖锐嘶鸣，一只体型更小、近乎透明的影行蛛被剑气贯穿，炸成一团污秽的粘液。李墨从一开始就洞察着整个战场，绝不限于眼前之敌。
石猛则狂吼一声，无视胸腹间隐隐作痛，巨斧带着开山裂石的蛮横气势，对着那腐食蜥蜴当头劈下。斧刃未至，狂暴的斧罡已将蜥蜴体表的黑色粘液震得四散飞溅。
“铛！”
蜥蜴抬起覆盖着厚重角质的前爪硬抗，竟发出金铁交鸣般的巨响。石猛手臂肌肉贲张，土黄色灵力疯狂涌入巨斧，叠浪暗劲骤然爆发。
“咔嚓！”刺耳的骨裂声响起，蜥蜴前爪扭曲变形，庞大的身躯被硬生生劈得向后翻滚。
然而，这腐食蜥蜴生命力极其顽强，受此重创非但未死，反而激起更疯狂的凶性，张口喷出一股腥臭扑鼻同时带着强烈腐蚀性的黑色毒液。
石猛急忙闪避，动作因内伤而慢了半分，左肩战袍被毒液边缘擦中，发出“嗤嗤”声响，竟被腐蚀出几个破洞，皮肤传来火辣刺痛。
“嗖！”
一道银色的影子几乎贴着地面掠过，速度快得只在视网膜上留下残像，是苏晓！
她并未理会正面战场，而是如同最致命的刺客，在那些从崖壁缝隙或碎石阴影中钻出的体型较小但速度奇快的怪物群中穿梭。
她指尖每一次轻点，都精准地命中一只怪物的眼眶、咽喉或脊柱关节等要害。没有华丽的招式，只有极致的效率。
被她击中的怪物往往只是身形一僵，便软软倒地，生机瞬间断绝，连惨叫都发不出。她在为石猛和李墨清理着侧翼和背后的威胁，确保他们不会被这些敏捷的猎犬干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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