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讲，每天二十几块基本没得赚了。每天来去县城的车费不提，就是这些兄弟的工钱都不够出的。”
贺九心里不太愿意就这么放了这门营生，但要看得见收益才能继续呀。
沈棠说：“你不必日日去，找个信得过的人代理便是。”
贺九跟县城黑市的人关系紧密，振兴公社的黑巷就是贺九仿着县城搞出来的。
沈棠这番话让贺九陷入沉思。
他也不傻，沈棠一点他就通了。将东西卖给县城黑巷的人让他们出售，不必日日前往，也不用每天安排人做，每月一次做够数，送去县城就行。他心里已经开始计算将东西出给其他人，要定价几何，如何分成了。
贺九算完账，觉得还有的赚，于是拍案定下：“那就听你的。继续做。”
沈棠就知道，贺九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不过，”沈棠将放在小炉子上烤裂的花生剥开，褪去花生仁外面的一层红膜，攒够了一把递给宋禹衡，“我跟小衡就不再参与了。”
贺九急切打断他：“这怎么成。”
别的不说，如果没有宋禹衡拿出来的方子和沈棠做的模具，他们指定赚不上这个钱。
沈棠道：“我跟小衡本就插不上太多的事情，但方子和模具肯定不能白送你。”他伸手张开五个手指，“这个数，方子和模具就算你买断了。往后我跟小衡不会再给别人。你卖去别的县城，去省城，赚多少我们都不过问。”
贺九沉默了下来。
五十。
除开所有成本，他卖出去四百块也就赚这么多。
可是，他亲自去县城卖了才知道，造型漂亮的香皂和药皂有多受姑娘们的喜欢。只要他肯联系人，多跑几个县城，或者去市里，转眼就能赚回这些钱。
再不济，每月只给县城供，一个月也差不多能出来了。
但，按照分成，沈棠和宋禹衡能赚到的多很多，他们真的难道会嫌钱多？
和沈棠合作的经验，让贺九在这时生出了警惕。
难道是这桩生意另有隐患？
沈棠看出他的迟疑，苦笑了一下道：“先前又买自行车又投钱，接着就是家里两个哥哥分家，账主子都找到门上了。我也想多要些，一百，你愿意出吗？”
贺九立即摇头。
他做一趟生意，不能一文不赚还倒搭上几十吧。
细想一下，从合伙开始，沈棠前前后出了三百多，那时沈家刚添置自行车不久，沈棠在镇上混得还不如他，哪里拿得出这么多。靠宋禹衡吗？
就宋禹衡瘦竹竿的身材，哪像是一下能拿出几百的人。
所以沈棠说的欠账十有八九是真的。
“兄弟也不占你便宜，就……六十吧。”
头回见买家自己抬价，沈棠笑容更真切了。
“好，我也不跟你假客气，情谊我记着了。”
一直安静喝茶的沈老爷子很突然的咳了声，吓得刚准备重新端起茶杯的袁洪一个激灵。
咋，咋了？
沈棠对沈老爷子的眼神视而不见，继续同贺九友好交谈。
这边才从肥皂的话题上扯开，沈广亮就回来了。
裘翠兰不认识贺九，他却熟得很。但沈广亮个人精，自然不会把心思摆在脸上，热情的同他们打了招呼，还留了午饭。
沈家今天中午这餐算得上分家饭，也是给沈卫国和沈卫民的暖屋饭。
白荷和赵多会各自在家做了饭菜端到老宅来，当然老宅也少不得做些招待他们。往后，他们就算是客人了。
“沈棠去厨房整两道。”
沈广亮自从知道沈棠有这个手艺后，就时常使唤他去厨房做菜。因为这顿，他一早去镇上买了肉，还有一只从队员家里换的鸡。
整大菜，沈棠绝对比裘翠兰有技术。
宋禹衡跟着起身：“我去帮四哥打下手。”
厨房里走了白荷和赵多，还有裘翠兰跟李丽丽呢，哪就需要他打下手了。但大家都没阻止。
“小宋跟沈棠关系好。”
沈棠不在，小宋大夫半天也说不了十个字。要是沈棠在，他没那么冷，话也多了。
沈广亮乐得见他们关系好。
沈棠没个正经朋友，宋禹衡又懂事又有本事，跟他做朋友比在镇上混好太多。而宋禹衡太独了，有个人照应着也好。
听他这么说，袁洪仿佛找到了知音。
“叔，你也觉得吧。沈哥和宋禹衡的关系太好了。跟我们一起，宋禹衡都不怎么笑，看着老有距离感了，跟沈哥一块儿的时候就表情丰富，还护沈哥的不行，谁都不能说沈哥一句不是。”
比如贺九，就被宋禹衡毫不留情面的讽刺了一番。
袁洪往前凑了凑，说得更起劲儿。
“而且，而且吧，沈哥对宋禹衡也很不一样。就很照顾，就……反正很照顾。跟，跟那啥一样。”
袁洪说得是跟“小媳妇”一样，沈广亮想的是跟“弟弟”一样。
两人想法天差地别，却也奇异的聊到了一处。
沈棠让宋禹衡跟着自己去了厨房，却也没给他支使什么有用的活儿，拿着一堆连蒜苗一起挖回来的蒜让他编成捆。
沈棠做了肉沫茄子，肉沫豆角，鱼香肉丝，两斤的肉做出五斤的效果。
鸡肉加自家做的酱，炒香后铺上洋芋和豆角，锅边在贴一圈三掺面饼，上面架上蒸笼，将裘翠兰滚好的黑面窝头放进去，最后盖上盖，温火焖半个小时，菜香，馒头也沾了肉的香。
李丽丽已经怀孕八个月了，腹部高高鼓起，家里的活儿基本都不让她沾了。两家盖房的时候，她想去后厨帮忙洗个菜，都被送了回来。
这时她坐在炕边，跟裘翠兰说话。
“沈棠的手艺，往后娶谁谁享福。”
裘翠兰故作不满的哼了声，笑骂：“就他霍霍的劲儿，娶谁谁挨饿。小宋，你说是不是？”
宋禹衡看了眼沈棠，他正眼带笑意的看着自己，无声的吐出了两个字。
宋禹衡低头，露出渐渐红了的耳根。
“就，就挺好。”
裘翠兰道：“你跟他关系好，就瞧着啥都好。”
宋禹衡不吱声了。
没多久，沈卫国和沈卫民家都拿篮子提着饭菜来了。
赵多还另外蒸了六个花馒头。
她手巧，又花了心思，虽然是黑面却精致的让人不忍下口。
裘翠兰便将温在灶上的菜先端了过去。
贺九和袁洪到这时才知道今天是沈家的大日子，他们冒然上门就算了，还只提了些点心。
好在贺九反应快，掏了四张崭新的一块钱，塞给了孩子。
袁洪有样学样。只是他比贺九给的少，一个小孩五毛钱。
在队里普遍随礼鸡蛋之类价值绝不超过三毛的情况下，两人给的算是巨款了。
家长们极力推却，贺九就袁洪也是一副给出去就不要的架势，一时僵持了下来。
还是沈棠听着动静出来，说服了家里人收下。
等焖鸡烧好端上桌，本来对沈棠厨艺没有多少期待的贺九和袁洪惊到了。当得知桌上他们夹得次数最多的菜都是出自沈棠后，简直要当宋禹衡说谎了。
“你这手艺，当饭店大厨都够了。”
沈棠把他们送到门口，贺九还在回味。
沈棠客套了一句：“你要爱吃，下回再来。”
贺九连连点头，要走时就听沈棠又说了一句。
“贺九，做生意的事儿，留点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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