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刺骨的冰冷。
林啸天是被冻醒的。
“呃……”
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猛地睁开了眼睛。
剧痛！
后背的剧痛，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过一样！
他趴在一条小溪边，半个身子泡在冰水里。
“水……”
他渴得嗓子冒烟，挣扎着捧起一口水喝了下去。
冰冷的河水让他瞬间清醒了过来。
“我……我还活着？”
他猛地伸手摸向后背。
血已经凝固了。
那件破旧的棉袄上，全是黏稠的血块。
他撕开衣服，倒抽了一口冷气。
三个弹孔。
血肉模糊。
幸运的是，子弹打穿了厚厚的棉衣，又被他背上的“三八大盖”挡了一下！
步枪的木托都被打裂了！
子弹没有打进他的身体，只是擦着皮肉飞了过去，造成了三道深深的血槽！
“妈的……”
林啸天咬着牙骂了一句。
他扭头四望。
天已经亮了。
四周是陌生的密林，只有他一个人。
“队长！！”
“王庚！！”
他嘶哑地喊了两声。
空山回荡，没有任何回应。
他的“三八大盖”在摔下岩石时不知掉到了哪里。
食物、弹药，什么都没了。
他身上，只剩下那把父亲留给他的，锋利的猎刀。
“咕噜噜……”
肚子传来一阵饥饿的叫声。
寒冷和饥饿，像两条毒蛇，啃噬着他的意志。
“不能死……”
“我不能死在这里！！”
“爹娘的仇还没报！！”
“小雪还没找到！！”
他用猎刀割下衣摆，忍着剧痛，把后背的伤口紧紧缠住。
他站了起来，身体晃了晃，但还是站稳了。
他必须找到吃的。
必须找到队伍！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石铁山他们消失的方向，一瘸一拐地走去。
他像一头受伤的孤狼，在山林里搜寻。
他用猎刀挖出草根，放进嘴里咀嚼。
又苦又涩，难以下咽。
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咽了下去。
“砰！”
远处，隐约传来一声枪响！
很远！
但林啸天听见了！
他精神一振！
是队伍！
一定是队长他们！
他加快了脚步，朝着枪响的方向冲了过去！
……
半个小时后。
一片山坳里。
“队长！！”
王庚扶着一个受伤的战士，脸色惨白。
“小李他……他撑不住了！”
“他发高烧了！”
石铁山蹲下身，摸了摸那个叫小李的战士的额头。
滚烫！
“队长……”小李睁开干裂的嘴唇，“别……别管我了……”
“你们走吧……我……我只会拖累你们……”
“闭嘴！！”
石铁山吼道，“说什么屁话！！”
“老子就是背！也要把你背出去！！”
“可是……”王庚焦急地说，“我们没有药！连吃的都没有！！”
“我们已经跑了一天一夜了！兄弟们都到极限了！”
剩下的七个战士，都瘫坐在地上，脸上写满了绝望。
他们甩掉了追兵。
但他们也迷路了。
他们和主力部队，彻底失散了。
“砰！！”
石铁山猛地朝天开了一枪！
“队长！你干什么？！”王庚大惊，“这会引来鬼子的！！”
“引来鬼子，也比在这里活活饿死强！！”
石铁山红着眼睛。
“这是唯一的办法！”
“如果主力部队在附近，他们会听到的！”
“如果……如果引来的是鬼子……”
石铁山拉开了枪栓。
“那我们就跟他们拼了！！”
“拼了！！”
“死也做个饱死鬼！！”
战士们纷纷举起了枪。
“谁？！”
就在这时，王庚突然听到了灌木丛里的响动！
“谁在那里！！”
“出来！！”
所有人，瞬间把枪口对准了那个方向！
灌木丛晃动。
一个身影，慢慢地走了出来。
衣衫褴褛，满身血污，头发上还沾着草叶。
“啸……啸天？！”
王庚手里的枪“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你……你他娘的是人是鬼？！”
林啸天看着王庚，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
“王大哥。”
“你才是鬼。”
“你还活着！！”
“你真的还活着！！”
王庚疯了一样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林啸天！
他狠狠地捶着林啸天的后背！
“嗷！！”
林啸天疼得惨叫一声！
“轻点！轻点！！”
“你个狗日的！你吓死我了！！”王庚抱着他，这个七尺高的汉子，竟然哭了！
“我他娘的以为你死了！！”
“我以为你被鬼子打成筛子了！！”
石铁山也走了过来。
他看着林啸天，一向冷峻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震惊和……欣慰。
“你……”
“你没死？”
“队长。”林啸天推开王庚，“我命大。”
“我看看伤口！”
石铁山撕开林啸天后背的绷带。
当他看到那三道血槽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小子……”
“这都没打穿你？”
“是枪托挡了一下。”
“好！”石铁山重重地拍了拍林啸天的肩膀，“好样的！！”
“能活着回来！你就是英雄！！”
“队长。”林啸天打断了他，他看了一眼地上发高烧的小李。
“我们得走了。”
“去哪儿？”王庚问，“我们迷路了。”
“我没迷路。”
林啸天抬起头，他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
“跟我走。”
“我知道哪里有吃的。”
半个小时后。
林啸天带着他们，找到了一个背风的石洞。
“队长，你们在这里等着。”
“别生火。”
“我去去就回。”
“啸天，你干什么去？”
“打猎。”
林啸天检查了一下石铁山的“三八大盖”，又拿了五发子弹。
“你？！”王庚一愣，“你还有力气？”
林啸天没说话，他像幽灵一样，消失在了密林中。
……
一个小时后。
林啸天回来了。
他手里，提着两只肥硕的野兔。
“兔子！！”
“有肉吃了！！”
战士们的眼睛都绿了！
“不能生火！”石铁山提醒道。
“我知道。”
林啸天拔出猎刀，熟练地给兔子剥皮，开膛。
他割下一块最嫩的兔腿肉，递给石铁山。
“队长，吃吧。”
“生的？”石铁山愣住了。
“只能吃生的。”
林啸天自己先割下一块，放进嘴里，面不改色地嚼了起来。
“不吃，我们都会死。”
石铁山看着林啸天冰冷的眼神，他沉默了。
他接过兔肉，也学着林啸天的样子，大口嚼了起来。
“吃！！”
“都给老子吃！！”
“吃饱了！才有力气活下去！！”
战士们不再犹豫，纷纷割下兔肉，狼吞虎咽。
这是他们吃过的，最难吃，但也是最美味的一顿饭。
林啸天又找到了一些草药。
“队长，把这个嚼碎了，敷在小李的伤口上。”
“这是什么？”
“清热解毒的。我爹教我的。”
石铁山照做了。
……
第一夜。
九个人，挤在冰冷的山洞里。
没有火。
外面是呼啸的北风。
但没有人觉得冷。
因为他们吃饱了。
也因为，他们有希望了。
王庚挤在林啸天身边，低声问：
“啸天，你真是神了。”
“这黑灯瞎火的，你怎么抓到兔子的？”
“我没抓。”林啸天说。
“那是……”
“兔子是我在路上设的陷阱。”
“我来找你们的路上，顺手设了三个陷阱。”
“回来的时候，正好抓到了两只。”
“……”
王庚和石铁山，同时沉默了。
他们在逃命。
而林啸天，在逃命的路上，还在想着设置陷阱。
石铁山看着这个只有十九岁的年轻人。
他赞赏地开口：
“啸天。”
“你这手艺。”
“可帮了大忙。”
“你救了我们所有人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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